第17章
被奶奶照顾得很好的小胖,上课浑浑噩噩,懒觉连天,课上看着很是扎眼。陆时本想批评教育他一番,但沟通后发现,他的爸妈离婚,自已连亲生母亲也不愿见,课上睡觉是他自以为能够引起父母、老师注意的利器。父母的缺位对于教育和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陆时发现能做的就是建立起他们沟通的桥梁。引导后,他能正确看待自已的行为,上课认真起来。
小说写得贼六的才女,被小说迷得七荤八素,上课看下课看,恨不得课间去厕所也捎上一本。本来陆时想积极制止,但静下心来听她的作家梦时,则替她感到一种“沉醉不知归路”的幸福与忐忑。陆时尊重她的梦想,像朋友一样和她交流小说的美妙,当然最重要的,告诉她学习可不敢耽误。
哗众取宠的小华,课上叽叽喳喳,烦不胜烦,终有一日,忍无可忍,情绪失控,课上大吼,气压骤降,全班哑然。第二天办公桌上竟然放了两张保证书与检讨,让陆时很是受用,但这保证书的效用也只几天罢了。
小怪兽们还有很多,他们的周围仿佛都有着一层柔光,打着滤镜,陆时的脑海里浮着一片温馨。
让陆时备受震撼的要属张丽,这个女孩就是一朵花,一朵盛开在隐秘的角落的花儿,蓬勃充满着希望。张丽的家在山顶,孤零零的小屋,坝子边有一张发黑油腻的矮木桌,她坐在桌旁的小板凳上,头歪着,手不自然地弯曲,腿扭曲地摆着,脚尖朝内呈八字。看见陆时和其他老师来了,迫不及待地摇摇晃晃站起来,伸出手要来接他们,陆时知道张丽等他们很久了。她是一名智障儿童,因为上学不便,学校会派老师到家里送教,每周三次,渐渐地,她有了期待的日子。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陆时整颗心盛满了酸楚,像鼓鼓囊囊要爆裂的气球,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陆时不禁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可以毫无条件地就有了云泥之别?为什么城市里的孩子坐在教室里看着大屏幕,她却还咿呀学语,话都说不清,甚至流着口水?但,当陆时和她玩最简单的蹦跳,最简单的拼图游戏时,她脸上洋溢着的天真笑容让陆时大为震撼,当她给陆时讲故事,讲她感兴趣的动物世界,老虎、兔子、小狗什么的,她还会给陆时表演老虎吼叫张嘴的样子。陆时惊觉自以为是的同情只是感动了自已,她明明在自已的世界可以很开心,为什么要去给她附加上她不懂的枷锁?
可是为什么……
那天的陆时心情复杂,有难过,有感动,看到了善良与坚持,看到了单纯与坚韧,看到了教育隐秘的一面,教育是不公平的,教育又是公平的,这也是这群老师坐两个小时山车出现在这个山顶,站在这个坝子,蹲在这个小女孩旁的意义。
心情复杂的不止陆时一个,还有苏南。
苏南每次给孩子们上体育课都有点发愁。上课铃一响,他刚站到操场上,还没说话,几个孩子就喊上了:“老师,自由活动吧。”
问题更大的是,孩子们连“集合”的口令都不懂,都是零基础。苏南跟孩子们沟通后才知道,在他来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过真正的体育课。孩子们认为,体育课就是老师让大家到操场上自由活动、随便玩耍。而苏南的到来,挤占了孩子们玩的时间。
尽管带着美好的憧憬来到这支教,可现实带给苏南的却是困难重重。怎样让孩子们从“零基础”过渡到习惯体育课,再跨越到爱上运动,让苏南甚是苦恼。
苏南在办公室备课,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陆时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教学有困难吗?”
苏南回复:“你也发现了,这里的小孩没上过真正意义上的体育课,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扰。”
“孩子天性就喜欢玩,你试着引入游戏,变着花样上,让他们喜欢上体育课。”
“我也弄了一些游戏,就寓教于乐啰,我也试过,感觉效果甚微。”
“可能是你太严肃了吧。”
“我严肃吗?我感觉自已还算阳光开朗。”
“下次上课,叫上我吧,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好。”
上体育课了,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操场。
苏南说:“我们今天来做个游戏,你看我把陆老师也带来了。”
孩子们听了都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玩了。
苏南拿出两个篮球:“我们今天来玩个运球的游戏,首先分为两队,我带一个队,陆老师带一个队,每队一个球,每个人运球到达白线,再运回来传给下一个人,最先传完球的队伍获得胜利。”
听完规则之后,大家迅速分了队伍,马上开始游戏。
陆时把球放在掌心,运用手指的力量将球左右手轮回拍打,心想:“千万不能掉下去,不然就要重新运球了,还会在孩子们面前丢脸。”到白线时,陆时正打算转回去,球竟然超过白线了,倒霉,又浪费了一些时间。陆时把球拍回白线内,再次运回去,传给了下一位选手,这次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同样是队长,同样是首发选手,苏南表现得厉害极了。
陆时这边轮到戴同学了,这位小同学不知道咋回事,他把篮球轻轻往地上一放借着那一点弹力,一点一点地拍,速度简直比乌龟还慢。
大家纷纷催他:“快点快点!慢死了!”
有的人说:“快点,没打过篮球啊!我爬都比你快。”还有人觉得赢不了了,干脆在那跟同学聊起天来。
再看对方的队伍,程同学左右手轮着拍,一点也没停顿。还有胡同学,简直是带着篮球一起跑过去的啊!
不用说,肯定是陆时这队失败了,不过所有人都玩得非常开心。
从那以后,慢慢地,体育课有了起色,苏南要求孩子们绕操场跑几圈,练习高抬腿、直腿跑、小步跑,当然热身和放松拉伸也是不可不少的,除此之外,苏南还会教一些基本的篮球技能,比原地运球、腰间绕球这样的动作。苏南就是希望孩子们能提高一点身体素质。
苏南也越来越受欢迎。有几个小孩总是围着他转,打招呼、聊天,侃各种天南海北,还约他赛跑。
日历一页页翻动,支教队伍已经在这边活动半个月了。
晚上八点的样子,卢希安去看望外婆,外婆在小巷口乘凉,和街坊邻居正聊着天,但外婆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种感觉似乎有点像晕车,头有些晕,胸口有些堵,还有些想吐。正好卢希安来看她了,就回家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外婆异样越来越明显,想吐的感觉到达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而不得不挪向洗手间,问题的严重性从外婆似乎吐出了胆汁的那一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卢希安把手机贴到脸前,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拨通了120。
“您好,120急救中心,请问是需要救护车吗?”电话以光速被接通。接线员小姐姐用快但恰好能让人听清的语速说。
“是。”卢希安突然发现自已连说话都变得紧张。
“您的地址是哪里?”她的声音仍旧那么专业。
“杭城市,福栖区……”卢希安希望用最少的字数说完,因为想救护车快点赶到。
“您等一下,”大概是为了记录,她打断了卢希安,不到2秒的时间然后示意他继续。
“您说什么?”接线员问。
卢希安静默了两秒,并不是不着急了,而是发现外婆面色特苍白,呕吐物逆流向喉咙,外婆差点被自已的胃内容物伤害第二次。
沉默结束,卢希安又花了几十秒完成了剩下的地址沟通,“好的,现在就为您叫车,请保持手机通畅,”她说,并挂断了电话。
估摸着二十分钟过去了,救护车终于到了
卢希安和外婆纷纷上了救护车,外婆躺在病卧床上,卢希安和几位医生坐在外婆旁边。医生不停地询问病情,外婆用仅存的力气一一回答着,同时感到一阵阵头晕、酸疼、喉咙灼痛。
在闭眼的时间里,外婆听到了卢希安与医生的对话。
“原来救护车的叫声是特殊时候才响的呀,我还以为它一直响着呢。”
“我们一般在道路拥堵的时候响,示意其他车辆让行。”
“那为什么每次我遇到的都是会响的救护车呀?”
“可能每次你遇到的时候都恰好比较堵车……”
下车的时候,外婆又呕吐起来,剧烈的眩晕中,不知几个人一起把她抬下了车,推到了医院前台前并搬到了轮椅上,卢希安推着轮椅。
此后的问诊、心电图、抽血和头颅ct有些复杂,却完成得十分顺利,因为细心体贴的卢希安推着外婆的轮椅完成了所有困难的部分。但如果没有人帮助,对一个神志模糊的病患,这些流程将是无比艰难的。毕竟哪怕处于平时健康的状态,要想找到这些窗口或诊室都绝非易事。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里,外婆因为时不时呕吐也变得有些难熬,卢希安一直在旁照顾着。检查完成的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得到了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