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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嗯,是的。”
  “带上我吧,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
  徐徐的绿皮火车,漫漫的轨迹,开往卢希安长大的山城重庆。
  到了市区儿童福利院,跟陆时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福利院设施非常好,有专为学龄前儿童设计的班级,有摆放着专业设备的康复训练室,分散在院区不同角落的孩子们也都有护工的照顾。孩子也不愁吃喝,孩子也很多,但是百分之七八十左右都多多少少有些缺陷。
  陆时感慨道:“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阴郁沉寂,但也不是想电影里演的那样,男孩可爱,女孩漂亮,每天嬉戏在一起,美丽温柔的女老师在弹钢琴。”
  卢希安回复:“电影里那样的也有,不过在绝大部分地方绝大部分时间都不是这样的。福利院的大多数儿童都或多或少有些缺陷的。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儿童福利院就是所谓的孤儿院,孤儿就是被遗弃的儿童,为什么会被遗弃呢?不外乎几种可能:一是疾病或畸形;二是极个别生育观念落后的父母遗弃的女孩;三是父母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承担监护人的义务。很显然我就属于第三种。”
  陆时问道:“那成年后,孩子们的去处呢?”
  卢希安认认真真地解释:“一些智力健全、四肢正常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成年后会放到社会上自已谋生,但孤儿院会作为他们永远的家,也就是说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困难还是都可以回来的。考上大学的就继续资助其完成学业。不健全的,还是会被国家照顾。四肢健全,可以自理,但是智力发育不健全,也还在孤儿院,但有时候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照看一下小朋友。”
  “所以当年欺负你的小孩都参加工作了,不在这里了吗?”
  “也有考上其他大学的,剩下的人都工作了。”
  “我还发现这里有不少姓安的小朋友。”
  “福利院的孩子们进院后如果没有姓名,一般都会姓安,因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愿他们都平安。”
  ……
  卢希安去找院长了,陆时就自已在院里走走。
  令陆时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刘海超的小男孩,他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在卢希安读高三那年来到院里的。
  刘海超说话的语气像大人一样,看得出来是个内心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对陌生人存有戒心,刚开始一点也不友好,嫌陆时说话太大声,后来才知道因为当时陆时在婴儿房太大声会打扰到小孩子休息。
  但后来慢慢地刘海超就玩开了,正好这个时候,卢希安事情处理完来找陆时,刘海超跟这两个大哥哥聊了很久,还把小秘密也告诉了他们。
  两人要离开的时候,挥手跟他说再见,刘海超小声地说:“等一下。”然后给了往他俩手里一人塞了一块糖。
  陆时瞬间心里暖了起来,问道:“你想回家吗?”
  刘海超脱口而出:“想啊,可是我回不去了。”
  卢希安也曾有过这种念头,而且情绪极为强烈,他不由自主地共情了,鼻头酸酸的。
  刘海超读懂了卢希安的心疼,他张开手说:“抱抱,抱抱。”
  卢希安蹲下来,将小男孩抱进了怀里。
  陆时发现,其实这里的孩子除了需要物质帮助外,更需要精神上的一些关爱,他们渴望和更多人接触交流,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微笑,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有爱的眼神,有时同情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歧视。
  从福利院出来,两人回到了民宿,一觉睡到大天亮。
  “近段时间,一种新型城市微旅游方式——city walk在各大社交平台火起来了,要不我们也试试?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我长大的城市吗?”
  “漫步行走,用双脚探索,深入山城的肌理,感觉很不错。反正开学还有几天,不着急回去,你有什么路线推荐吗?”
  “我带你去逛渝中老城吧,那全是门道。”
  “门道?”
  “就是巨大的门洞过道,以渝中半岛为中心的重庆老城,在数百年前就筑起了‘九开八闭’十七座城门,朝天门便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古城门。此处的码头曾是钦差传旨之地,朝天门由此得名。如今,这里与来福土广场隔路相望,成了重庆的地标。此外还有千厮门、洪崖门、临江门、通远门、凤凰门、太平门、东水门……”
  说罢两人便出发了,一起去渝中区寻找这些城门旧址,那些高高的城墙,有的消失了,有的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于这座城市。有的城门的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跟其他热门打卡地相比,这些老街的旅行体验一点都不差。
  走了一通下来,陆时有感而发:“重庆除了‘8d魔幻’、‘赛博朋克’、‘导航杀手’,原来还可以这样。”
  卢希安说:“还是有点可惜了,城墙和城门可谓是中国古代城市的标志,保存最好的肯定还得算西安,城门城墙都保存下来了。对了,你不是说说想看日出吗?”
  “嗯,来重庆前,我就在网上搜了一下几个日出观赏地,我想去周家山。”
  “周家山位于渝北区古路镇,离重庆江北机场有20多公里,距渝中区47公里呢,我们走了一天了,就不坐公交什么的了,到时候打个车去吧。”
  “好的,听你的,你最好啦。”
  “我们吃点东西,先回民宿睡一觉,再出发。”
  辛夷坞在《山月不知心底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日出之美便在于它脱胎于最深的黑暗”。大抵就是因为如此,去看日出的人,都会选择从黑夜出发,想留下完整的日出映象。
  凌晨四点,陆时和卢希安两人在民宿附近打了辆出租车,这辆车着实不一般:车内的地面铺了绒毛地毯,地毯边上还缀着鲜艳的花边,玻璃隔板上镶着名画的复制品,车窗一尘不染。
  陆时惊讶地对司机说:“我从没搭过这么漂亮的出租车!”
  “谢谢你的夸奖。”司机笑着回答。
  “阿姨,这是你自已的车吧。”卢希安接话。
  “车不是我的。”女司机说,“是公司的。”
  “阿姨,你是怎么想到装饰你的出租车的?”陆时问道。
  “我本来在公司当清洁工,有不少出租车晚上回来时车内像垃圾堆一样,满是烟蒂和垃圾,座位或车门把手甚至有花生酱、口香糖之类黏糊糊的东西。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辆非常美观干净的车给乘客坐,乘客也许会多为别人着想一点。领到出租车牌照后,我就开始实施我那时的想法,把车子收拾成这样。每位乘客下车后,我都会察看一下,一定把车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迎接下一位乘客。说也奇怪,从开车到现在,客人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不曾有一根烟蒂要我捡拾,也没有花生酱或冰激凌蛋筒等。”女司机解释道。
  卢希安连连点头,说道:“就像城市里多种些花草树木,把建筑物弄得漂亮点,更多的人会愿意把垃圾送进垃圾箱。阿姨,你说的就是这么个理吧。”
  女司机开口道:“可不是吗?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控制不了生活的环境,但可以调整自已的心态,改变自已对问题的看法。”
  路途中,陆时在车里看着重庆这座城市,这座山城还在安静地睡着,路过的路灯、广告灯、还有零星的居家灯火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数不清的星星。黑夜与夜空相接,星星与灯光相连,不知是星的嬉笑,还是灯的守候,但却美的静谧。
  陆时没睡饱,困得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完全没顾及什么形象,再醒来的时候,空气微凉,一边挣扎着,一边做着心理斗争,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了周家山大桥附近一个空旷的停车区域,车停下了,车门口蹲着一只大狼狗,周旋了好一会儿,卢希安不断对话狼狗,最后女司机一声令下,它居然就乖乖的走开了。
  下了车,两人摸黑一步一步向上走,时不时的回望,天地间如此广阔,远处司机开的大灯在尽可能的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陆时正打算拿手机来把它也记录下来时,司机收了灯,转了向,奔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而此刻陆时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
  沿着当地政府专门为摄影爱好者修建的一条石子小路爬上去,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两人吹着还没清醒的风,凉爽极了。
  这也引得卢希安肆无忌惮地笑道:“我们应该是最早的哟!”
  陆时应和着:“肯定的,我们这么早就出发了,况且我们走在这石子小路上都没看见前方有人。”
  走了大半个小时,偌大的观景平台展现在眼前。两人发现竟然已经有很多人趴在观景栏边等待日出了,一个个摆好姿势,举起手机,等待光亮的到来。这让陆时想起以前高中老师老在班上讲的一句话,“你以为自已很用功了,其实别人比你更用功呢”。
  陆时和卢希安两人一同等候一场高山上的橘色云海,一起钓一颗太阳。一起见证黑夜落幕后的光明的登台。
  陆时嘟囔:“怎么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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