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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没生气。以后还要苏教练多多指导我。”
  洗漱完,陆时回到学校,发现只有李成俊在宿舍,卢希安兼职去了还没回来,苗林春去开会了。
  “李成俊,你在写什么?”
  “《西方财务会计》的作业,你写完了?”
  “没呢,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快写吧。”
  于是,陆时打开课本,开始奋笔疾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信响了,陆时打开一看,苏南发来了一份训练需要控制的饮食清单。
  陆时回了句,“谢谢”。
  “下次训练约什么时候?周三下午或晚上,可以吗?”
  这个时候,卢希安发消息来了:“小时,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下班回学校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大晚上的,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那边苏南又发消息过来了:“可以吗?”
  “可以,具体时间点,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给我带一份脆皮炸鸡,选中桶的量就行。”这消息本来是陆时要发给卢希安的。
  “我看你出现什么幻觉了吧。”
  “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结果周三训练,苏南不仅给陆时加了两组,最后拉伸放松时还贼用力。
  陆时嚷嚷着:“疼,疼,疼。”
  苏南说:“没办法,吃了炸鸡力气变大了。”
  陆时气急败坏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回学校的路上,陆时嘴里还一直在吐槽苏南,途中偶遇一位奶奶躺在花瓣中拍照,陆时刚想拍下这一幕,一位爷爷突然闯入镜头。他一手拎着包,一手抓起地上的花瓣撒在空中,制造氛围感。
  这个周末,陆时又带卢希安回了小河直街。
  深夜,人们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在脑海里慢慢构建着属于自已的伊甸园,在这个时候让很多个不一样的人存在于同一副身躯中。
  夜里,卢希安又梦到了一家三口去海钓。
  阳光洒在车窗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妈妈安静地“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而驾驶座上的爸爸则专注地开着车,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他自已呢则满心欢喜地坐在后座,调试着爸爸为他准备的鱼竿。
  然而,随着梦境的推进,画面中的一张张面孔却开始逐渐放大起来。
  妈妈她那白眼珠上浮现的红色血管清晰可见,那些血管如同一丝丝诡异的红线,在白色的眼珠里蜿蜒交错,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妈妈的脸开始慢慢地扭曲变形,原本温柔美丽的五官渐渐变得狰狞可怖,最终竟然完全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爸爸的脸上长出了锋利的獠牙,眼睛闪烁着血红色的凶光,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而卢希安自已,则惊恐地发现自已的身体正在不断缩小、变形,最后变成了电影《寄生虫》开场画面中桌上出现的灶马蟋,一种常栖于灶台、杂物堆、阴湿地的昆虫。
  獠牙猛兽打了个喷嚏,这只灶马蟋被弹出了车外,被丢弃了。
  更糟糕的是,那辆原本平稳行驶的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径直朝着大海冲去。
  灶马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和车子里的怪物一同坠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街上在喷杀虫雾,灶马蟋只能慌忙逃窜蟋,沿着坡路、街道、台阶、地下隧道一路落荒向下,渺小与狼狈。梦里这段逃亡是俯拍视角。
  灶马蟋透支着自已最后的力量,爬上了糊着旧报纸的窗,看到街上的行人、车辆,还有垃圾堆。显然,这是一个底层人聚居的社区。
  即使看到醉汉在窗户边撒尿,一股子尿骚味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灶马蟋也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
  恐惧与无奈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以至于影响了现实感官,浑身颤抖,他猛然惊醒,好长时间都在哈哧哈哧地大喘气,恢复正常呼吸频率后,嘴里反复念叨:“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懊悔。
  折腾好久才记起伸手去摸了枕头下的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半,这会不管困意有多重,卢希安短时间也睡不着了,因为确实没法一下子从梦中惊恐的状态脱离出来,什么也都做不了,没有任何的嘶吼,心底深处的一角无声崩塌。
  或许是动静有些大,陆时醒了,问道:“你又做噩梦了吗?又是那个场景吗?”
  卢希安侧过身,转过头,看着陆时,发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出声抚慰道:“嗯,吵醒你了吧。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梦,我也习以为常了,时间还早,你接着睡吧。”
  陆时挪过去一点点,伸手轻轻怀抱住卢希安的腰,说道:“真的还好吗?”
  “嗯。”
  “你好像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吧?”
  “我们认识以来,做噩梦的频率慢慢地越来越低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没事的,你接着睡吧。”
  “那你呢?”
  “我等会也再睡会。” 卢希安心里默默想着:他绝不能变成趴在旧窗户上那只灶马蟋,就成为屹立在大厦尖顶俯瞰整个世界的雄鹰。
  “我现在陪你聊聊天吧,这夜还是挺漫长的。”
  陆时很清楚地明白被梦魇缠身的人是多么希望能拥有安睡的枕,身旁这个男生也是如此的。这方枕里有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嘲讽的安心;这方枕里有在奔忙的城市里居有定所的安稳;这方枕里有对学习和工作以外的时间和空间的安排;这方枕里有生活尚存的想象。不再辗转反侧,也不再坠入海底,只在每个清晨悠悠转醒,睁眼就能看见所念所想之人。
  想到这,陆时不去提海钓那个噩梦,戳卢希安的伤疤了,话题一转,说道:“人人都说跑步可以治愈自我,可以转移注意力,可以刺激大脑释放化学物质,促进大脑发育,提高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帮助提高睡眠质量,纠正失眠。同时,还可以让人宣泄心中的不痛快,重新获得能量。反正你富含运动细胞,不如我们这段时间都去晨跑吧,好不?”
  “我是没问题,就看你啰。”
  “什么意思,你可别小瞧我,我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最好是这样,可别是说大话。”
  陆时凑得更近了些,语气十分肯定,“肯定不会!”顿了顿,他又对卢希安说:“诶,你听说了吗?马上要办校园歌手大赛了。”
  “真的?”
  “当然啦,主题是‘声之所向,一往同寻’,大概意思就是号召大家去发现那些被粗糙的感觉忽略的声音,重拾那些被内心否定的声音,找到自我生发的声音,找到真情流露的声音。”
  “这个大赛主题听上去倒是不错。”
  “你唱歌这么好听,可以去报名参赛啊。”
  “你想去参加这场寻声探险?”
  “不是,我是说你。”
  “到时候再说吧。”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接到电话之后,极高的敏锐度告诉陆时,这是一通危机电话,于是他高度集中注意力。电话那端是个年轻男孩,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弥漫着悲伤,“我该怎么办?……我很害怕。”
  无声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心理朋辈辅导员的专业素养让陆时保持着镇定,在引导下,方新慢慢说出了最近的一些困惑:
  “真的好迷茫,我到底要不要转专业?”
  “和来自大城市里的同学对比,我觉得自已什么都不懂,我一方面感觉时间很多,另一方面又很着急,就这样每天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溜走......”
  “我可以在图书馆坐一下午,可是书上的东西学到的却很少。脑子里好像根本学不进东西。”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教室,一个人闲着、闷着、宅着。我好孤独呀!”
  “每一个原本不需要反应甚至是本能的动作,我都需要在头脑中一个个努力地做着反应。一切动作都在分解:站起身,走到饭桌,再坐下,拿起筷子,送到嘴里,咀嚼,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年轻男孩在和陆时通话时,分享的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心理状况和生活状态,由于时间太晚,约定好明天见面详聊。
  陆时挂断电话,眼里满是担忧与怜爱。对于陆时的这种表情,卢希安很熟悉,刚噩梦惊醒时,陆时望着他的神情类似。卢希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是在弄心理朋辈辅导员嘛,在上岗之前接受了一个月的心理咨询与助人相关的培训,并会继续接受学习和督导,会认真聆听来访同学的每一次诉说,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我带了一个班,刚刚那通电话就是班上叫方新的男生找我。”
  “约了明天详谈?”
  “嗯,是的。”
  “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我怕方新到时候因为有陌生人在选择沉默,不怎么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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