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有一个新项目刚启动不久。”
……
席间,苏南收到了李佳发来的微信消息:“对不起,那天实在抱歉,同我一起前来的那位是在夜场工作的小姐姐,那段时间我迷恋上了她,因为手上有一笔钱,我天天去夜总会捧她,于是近两个月下来,我为她花了不下十万元。渐渐地也就暧昧起来了。对于一个投入感情,痴迷的人要说,钱算什么?为了爱情,钱就是粪土,为了爱人挥金如土。后来我就打起了家里的主意。我只要结婚就可以得到了家里承诺的婚后礼物,具体包括一套小居室,一部车子和一笔嫁妆。甚至,我还想用你的钱在追她……”
苏南惊讶地发现俩人到现在竟还是微信好友关系,忘删了。他迅速回复了两个字“保重”,之后就果断直接地删了联系方式,把手机放在桌上,背面朝上。
苏南幻想着假设他和李佳假结婚后的生活景象:双方父母过来的时候,房里得摆好他和李佳合拍的结婚照,而他和言灿森的合照则需要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一个没有阳光的阴暗处,没准哪天就会发潮发黄。更惨的是,说不定李佳还会用他的钱去追女人。
戏,开头容易,结尾难。
苏南暗自庆幸这场形婚闹腾滑稽的戏剧折在了开头。
“谁呀?”言灿森问。
“没什么,就推销的垃圾短信。”
接着,又传来讯息弹来的声音。
苏南以为又是自已的手机,或许是垃圾短信,或许是某人的恋恋不舍,发送错了频道。
结果是桌子上另一部手机发出来的声响。
“原来孤独寂寞不是一个人在发呆,而是在派对中,三五成群时,你忽然主动选择落单躲在角落喝酒,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从高处往下看着尘世,耳边却是房里一阵阵的交配声,你笑着流下了泪水。”齐恒突然间莫名其妙地给陆时发来这段文字。
陆时不知所以,一头雾水,下意识去翻看了一下齐恒近来的朋友圈,去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发生了什么。
陆时发现齐恒每天的动态不是健身房,就是各种好吃的海鲜和精致餐食。朋友圈很多胸肌照,偶尔发几个练腿图片,那膝盖上肌肉分离的程度很是能展现男性的力量美。
陆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回了句,“怎么了?在上海过得不舒心吗?”
直到这次简单的聚餐结束,陆时都没有等到齐恒的回复,打了电话,结果也是无人接听,“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phone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dial later.”
陆时再次打开与齐恒的微信聊天界面,翻看着最近一次的聊天记录,看时间那是一周前了。
“现在都有人在社交媒体让我联名。”
“啊,联名,就是x上的那种?哎哟,你看看你,精壮肌肉黑皮健身男,啧啧啧……”
“对啊,就是那种,不过我没理睬,哈哈。”
接下来就是齐恒发来的一张令人血脉喷张的身材照。
陆时心想:都说想要黑皮运动男,我的铁粉中倒还真有一个……
回到家,陆时用投影仪看中国台湾电影《金钱男孩》。
“这电影拍这么烂,有什么好看的。”卢希安毫不留情地批判着影片。
“是烂。”陆时承认,“这主演没演出同志那种矛盾、堕落、孤独的感觉。反倒是另一个演员白宇帆,瘦小、皮包骨、一点点腹肌,很贴近剧里那个农村小伙的角色,加上在酒吧里那段,真的很像现实生活中那些没钱但又爱经常去酒吧玩的gay。”
在这类金钱男孩眼里,这个社会是畸形的。
陆时呷了口凉白开,叹了口气。
陆时想着齐恒那句话,想着或许他也是如此认为吧。
越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越是有很多人暗地里喜欢;越是摆得上台面的东西,大家却都假装欣赏。
齐恒曾不止一次被这些有钱人抚叫嚷着再跳一支舞,但他们不会更进一步的行动,有着自已的规则;而齐恒则在自已的界限里摆弄着散发着满是雄性荷尔蒙的美好肉体。
彼此在金钱的加持下疯狂地笑着。
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都是在演戏,围绕着权、钱、性进行着演技的较量与比拼,先骗自已,再骗他人,最后成了荒唐透顶的闹剧。
日子久了,今天齐恒不知怎地感官异常灵敏,或者说麻痹已久后恢复到常人状态,突然闻到酒精从嘴里呕出的恶臭,闻到rush从小瓶里挥发出的刺激性气味,似夜场的每个寂寞的灵魂,都在这个社会的台上和台下反复横跳,乐此不疲。
rush 原本是作为心脏复苏剂使用,全名 rush poppers。其主要作用就是令全身的平滑肌瞬间放松。因此,rush在同志圈内是种非常受欢迎的。其使用方法也很简单,打开瓶盖,通过鼻孔将挥发出来的气味吸入体内,散发的气味似汽油味。
2021年发表的论文《上海市男男性行为人群亚硝酸盐吸入剂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的数据显示,近半年rush 使用率为45.3%。2024年1月,核心期刊《中国艾滋病性病》发表的一篇论文《广西男男性行为者 rush poppers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表明,1006名男性同性恋人群中,近一年使用过rush 的比例达到35.7%。结果显示,大城市的使用率是更高的。
防艾宣传有一句很经典的话:each time you sleep with someone, you also sleep with his past.(每当你睡了一个人,你也睡了他的过去。)
那些习惯甚至依赖rush的同志人群,每每激动之时,往往都会抛弃自我保护意识,大大提升了风险。
那天,齐恒在角落里,看着房间里的疯狂群欢。
忽然,其中一健壮男子觉得胸口剧痛,一把捂住胸口,便栽倒在垫子上,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旁边的一年轻男子紧紧地用手很大力摇晃着,反复尝试,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一点点都没有。
房里的众人吓坏了,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送入急诊室时,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齐恒他们都朝急症室的那个方向望去,两只手来回地揉搓。x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他还是走了,因为突发心梗猝死,离开了人世。
从医生那里得知,他是为了追求更强烈的刺激,将rush与壮阳药物混用,从而诱发了猝死。
那日后,齐恒不管在哪,都觉得拥有大落地窗的房间里总有一股臭味,因为那个空间里藏着他发霉的梦和腐烂的人生。
事情告一段落,陆时接到齐恒的电话。
“你还好吗?”陆时问。
“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下次见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更好,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齐恒的声音明显没以往那般洪亮有力,顿了顿,继续说:“我打算回老家的小县城了。”
“账号我会继续更新下去的,谢谢从大学以来你就对我账号内容的喜欢。好好活下去,我期待着下次见面。”
一通电话,送别了彼此。
陆时多么希望想齐恒的话似刺破皮还没流下血来的文字,就像一个小孩从树上掉了下来,以为自已骨折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发现什么事也没有。
陆时发现身后渐渐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三米,两米,一米,越靠越近,直到温暖而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背部,卢希安手臂环绕过来,仿佛要将他纳入自已的怀抱,给予他安慰。
陆时轻声道:“有你在真好。如果我是一种植物,豆角黄瓜之类的植物,你是插在我身边的竹竿。有风雨来袭,可以紧紧缠绕着竿,是倒不了的。平日里天气好,顺着竿爬,我就是立体的,就是向上的。”
这个时候,差不多的姿势、差不多的体位也在苏南和言灿森他们上演着,但话语却不是这般温和,更多的是严肃认真。
“我放弃形婚了,打算领养个孩子。”
“你爸妈会同意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有难度,但也要去努力说服。”
“你是打算孩子自已养还是给父母带呢?”
“我想放在身边自已带。”
“我们都要上班,哪里有时间?而且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已还是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别的孩子。”
“因为做父母其实是存在有效期的,我不想在有效期做一个没有参与感的爸爸,老人肯定爱孩子,但落后的育儿观念和生活习惯,也就只能照顾好孩子的温饱,孩子养大容易,养育好难的。再说,你也知道我爸妈是很传统守旧的,我怕这些他们灌输这些观念给小孩。”
“让你爸妈将孩子带到三四岁,到了可以入读幼儿园的年龄再把小孩接到身边来养,那个时候,我工作应该也彻底稳定下来了,人也成熟些了,能空出时间来带孩子。到时候,若是你爸妈想孩子了可以过来这边看看。这样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