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谢以听了半天,在周宇航一通劈头盖脸说完以后,很灵魂地提了个问:“不是叫张牙啊?”
  官周:“……”
  “不是,舅舅你……”周宇航擦了把汗,大敌当前不纠结小细节,暂且把他们舅甥间乱七八糟的事先压下,叫得比谁都熟稔,“你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连人叫什么名字都没记清??”
  谢以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理所当然,看了一眼官周:“我给我们家小孩开家长会,太关注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周宇航想了想,然后赞同道:“有道理啊我操。”
  官周光看着他都觉得牙疼,心说你讲的是哪一派的歪门邪道。
  “张扬”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印象,谢以在脑子里走了一圈,找到了出处,转眸问官周:“你高二模考也是和他打的架?”
  官周不耐烦,从鼻腔里嗯哼了一声,算是搭理了他。
  一次两次动手或许还是因为别人的挑衅,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不一定全然没有私心了。
  谢以声音低了些,怕人听见似的,颔首在他耳边说:“真的喜欢那小姑娘?”
  官周想都没想,语气带恼,脱口而出:“你有病?”
  谢以挑了挑眉:“不喜欢?”
  他的性子,不喜欢还跟人纠缠那么久?
  谢以是不信的。
  “我很开明,真的。”谢以关注着他的脸色变化,“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官周忍无可忍,扭头逼视他,嘴抿成一线,又开始抛眼刀。
  谢以看了一会儿,抬起手隔空挡住了他的目光,觑着视线下嘴角刻板的直线,求饶道:“好——不喜欢。”
  收回手,又抓住某个莫名其妙的重点:“情书收了么?”
  官周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问题下无端地涌上来一阵心虚。
  周宇航找到机会插嘴,立刻昂起脑袋,骄傲抢答:“收了!当然收了!不仅收了,还收了好几次!”
  “……”
  你怎么那么会说话呢。
  气氛再度尴尬到让人窒息。
  谢以笑眯着眼,问:“不是不喜欢?”
  官周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又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直接干脆地转而攻击肇事者,踹了周宇航一脚,冷声质问:“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今天没事干,皮痒?”
  谢以“啧”了一声,按着人的肩膀给人拨回来:“降降火,你先别急着动手,要不先说说看,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收人情书?”
  说完,又补了一句:“还不止一次。”
  官周咬了咬后牙,一字一句说:“我,看张扬不爽,就喜欢膈应傻逼,行么?”
  当然不行,谁信啊。
  平时连句多余的话都不乐意说,会这么无聊?
  周宇航被踹了一脚,虽然不疼,但是心里害怕。可分享八卦的心燃起来了,就根本按耐不下去,小声和谢以说:“假的,你别听他说,他就是看不得女孩子哭。”
  谢以动作停了一下。
  周宇航继续说:“给他送情书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他收过谁的,从高一拒绝到高三。但温怡有点不一样,这姑娘特别爱哭,被拒绝了当场红眼睛。老大本来还要拒绝,人一哭,他就挤不出来一句话,只能收了。”
  周宇航心道温柔乡果然是男人的大忌,撇着嘴摇了摇头:“这种东西,收了一次,后面就拒绝不掉了。那姑娘过段时间就来一封,一来二往的,张扬也就听说了。然后……然后你都知道了。”
  谢以默了片刻,然后无声地弯了弯唇,笑了一下。
  官周硬着头皮听人当面揭自己的短,挂不住脸,倔强地为自己正名:“当时人太多,铃响了,没来得及还。”
  “好——”谢以显然没信,像在哄人,“没来得及还。”
  官周觑了他两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变扭地别开了脸。
  谢以看着少年稍微舒缓了一点的脸色,在脑海中把整件事的脉络理了一遍,又觉得不对:“模考打架也是因为女孩子?”
  按他对官周短暂的了解都能知道,这小朋友最嫌麻烦,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说不准还会为了少点烦心事,主动避开惹事的,怎么会在模考那么正式的场合,当着老师的面动起手来。
  “那次不是。”周宇航自觉解答,“他们俩的事,也不完全是因为抢女人,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你看那。”他伸出手一指。
  目光所及处,是今天刚挂上的崭新公告栏。
  谢以刚才已经看了一会儿了,虽然某个小朋友的照片位置不是很好,在右下角最后一个这样不显眼的角落,但是奈何生了一张好脸,这才挂上来两节课的时间,底下就多了几道涂鸦。
  其他几张照片上面也有,就比如前几排那位“张牙”同学的,上面就有小爱心。不过那么零零星星的,看着挺寒碜,倒不如没有。
  三面公告栏,肉眼可见谁受欢迎程度最高。
  “让我来跟你介绍一下,我哥行走江湖的名头。”周宇航趾高气昂,比介绍自己还得意,“人送外号,芳心抢劫犯!”
  官周:“……”
  谢以饶有兴致:“为什么是抢劫犯?”
  周宇航怯懦地冲官周方向偏了偏头,看起来怂不拉叽,实际上胆子不小:“你看我哥脸色,抢劫这两个字冤枉他了吗?”
  谢以想了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不冤。”
  “……”官周脸更冷了。
  “这是什么重要原因?”谢以赶在官小少爷发飙之前拉回话题。
  “当然是重要原因了,你知道为什么张扬要在模考当天找打吗?”周宇航自问自答,“因为那逼心思多得很,惦记着模考公告栏换榜。”
  “上次他跟我哥同榜,照片没挂两天,就被连带着拆下来了,我哥照片上写不下的字全蹭到了他脸上,丢脸丢了个大的。”
  “再加上他当时打算去那什么夏令营,那破地方要参考模考名次,他一不做二不休,人一傻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干脆主动来找了一顿打。”
  官周没那么缺心眼,知道他心里打着算盘还上赶着送人头的事,他也不至于做。
  可是张扬这人,贱得让人发指。
  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官周家那位是后妈,又摸出来这位后妈是在他亲妈刚去世没多久进家门的,就自以为翻到了个大瓜。
  沾沾自喜地觉得,官周这人平时招摇过市的,原来不过就是个可怜虫。所谓缺什么要什么,天天在学校里出风头,无非就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空虚脆弱。
  再加上张扬和温怡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也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温怡这个人的确是有些缺爱,什么也不藏,一问起来,就交付真心地全盘托出自己的情况。
  温怡原来家境不错,父母恩爱且工作稳定,家里有点积蓄。
  后来她爸爸生意越做越大,一路高升,在公司里混上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高层位置。
  人一突然发达了,就容易飘,特别是在商海浮沉,为商的那圈子,里头人没几个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
  她爸爸混在这所谓的精英圈子里,跟着吃喝玩乐,纵情声色,原本所坚持的东西,像褪下来的蛇皮,在灯红酒绿中无声无息地被摒弃了。
  原则是,底线是,家庭在心里不能触碰的地位也是。
  全部在纸醉金迷中忘得干干净净。
  她爸先是酗酒,再是赌博,最后看着那些大老板们一个个弄玉偷香,心里就跟着一起痒。在同行人半看笑话地再三引诱怂恿下,还是没守住心里的那根弦,行差踏错,再也回不了头。
  后来她爸赌红了眼,听不懂好赖话,耳边只留得住附和和欢呼,沉溺在放纵之中,一口气把家底输了个底朝天,连件外套都不剩。
  大起大落之下,不敢回家面对妻女,竟疯疯癫癫地冲上了马路,随着一声剧烈的轰响,当场宣告死亡。
  模考当天按成绩分的考场,考场之中座位全是随机排的。
  好死不死,官周和张扬正好是前后座,发卷收卷要相互经手的那种。
  官周进教室之前已经被孟瑶胡勉再三提醒过了,絮絮叨叨地告诫他要冷静、控制、绝不要冲动!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今天无论这傻逼有什么动作,他都慷慨大方地放他一马。
  结果张扬安安静静,传卷过程中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递在他桌子上,还让他有几分另眼相看。
  直到考试过半,时至尾声,官周听见前座放下了笔,塑料杆碰在木头桌面上声音沉闷。
  坐着的人往后一靠,背抵上他的桌沿。
  考场里一片寂静,头顶风扇吱呀呀地转,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傲,格外清楚。
  “听说你最近和温怡搞在一起了?”
  “你知道她家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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