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官周知道他说的什么,这种竞赛他也参加过不少,真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胸有成竹的挂逼才这么有底气。他毕竟也是个临时抱佛脚的,现在还能勉强说个“还行”,真正要问紧不紧张得明天身临其境了才知道。
但是面子不允许他这么说,话音在嗓子眼里绕了一圈,最后非常淡定地被他说出口:“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以不知道信没信,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模模糊糊的轮廓,却也能看出来那么点生硬和不自然。
“要不要帮你再顺一遍?”谢以问。
现在顺没多大意义,可能作用还没有埋头睡一觉的大。
但是官周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字。
“好。”
他的房间很大,虽然没有面向江景,少了那么点窗外的江船繁华,但是阳台上那颗斜长进来的榆树,送了一片静默安谧的绿,反而倒更符合他的性子。
官周瞥了一眼对面那间差点属于他的屋子,里头已经从杂物间变成了规整干净的卧室,开着门透气,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那张眼熟的新床垫一角。
谢以非常上道,看见他目光所向,立刻先摆出来了态度,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新邻居,多多照顾?”
官周直接无视,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如果不是门没关上,谢以会怀疑他其实更想把自己锁在外面。
谢以无声地笑了一下,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小朋友的房间和本人一样,到处透露着一股冷调,墙面上干净得像是新刷的漆,白茫茫的一片,连个钟都没挂。
整个房间要么黑色要么白色,连床单枕套都无一例外的洁白一片,乍一看像是某个酒店的经典商务房布局。
只有桌面上有那么点人生活过的痕迹,错乱地叠了一摞书,放着台灯、笔筒,闹钟……
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官周、官衡和一个温柔微笑着的女人。
谢以没来得及多看,因为官周进房间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顺手把相框放进了抽屉里,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一种不想跟人分享私事的意思。
谢以识趣地收回眼,跟了过去。
“你坐这。”官周下巴点了一下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自己盘着腿坐到了床上。
“从哪开始?”谢以捞过那本竞赛书,翻了几页,上面多了很多批注,有几篇内容密密麻麻地写了半张纸。
“四十七页那篇。”官周说。
谢以弯了弯嘴角:“可以,页码都记下来了,看来挺熟。”
当然熟,他要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敢答应这事么?
官周不由得正了正身子,表露出一丝傲,看得谢以笑意更深。
城市里不如平芜那么安静,哪怕这个小区平时路上行人再少,还是免不了过一会儿就会从阳台外远远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
隔着静音玻璃,很轻很轻。
夹杂在初秋越来越微弱的蝉鸣里,配合着桌面上钟表一针针挪动的咯嗒声,成为最贴合的背景音,和少年清朗疏离的声线无比般配。
时针缓慢转动,对面几栋楼的灯光一户接一户地灭了,那阵嘶长的蝉鸣湮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夜晚归于寂静。
官周刚念完一段,谢以正握着笔,在书上圈画着他要注意的地方。
他目光随意乱放着,无意中瞥见谢以手腕上手表表盘里,时针已经指到了“1”,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他作势就要起床。
谢以笔没有停,落笔的间隙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官周:“你先写,我冲个澡。”
这个点再不洗,吹完头发不知道要多晚。
谢以应声,继续手上动作。
官周随手摸了两件衣服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浴室里淅淅沥沥地响起了水声。
谢以写着写着,笔迹逐渐变得潦草,上一个字的字尾和下一个字的字头牵连在一起,在他先前齐整的行楷里很突兀。
笔尖悬在空中停了一下,最后又在落笔时,倏忽停在了某个笔画的中段。
他抬起头,无端地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金属门紧闭,声音通过金属材质显得更清晰。
没等谢以回神,下一秒,水声停止,空调扇叶翻动声歇息,房间里灯光猛然暗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
停水停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43章 “我洗澡,你帮我拿手电筒打光?”
里面的人显然也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才传来脚步声。
谢以放下书和笔,点开手机手电筒。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乍破一束冷白的光线, 落在铅灰色的金属门上,像浓墨滴进池水里,光点边缘扩散了大半个门。
“冲干净了么?”谢以对着洗手间说, “要不要帮忙?”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少年冷淡的眉眼出现在光束下, 周身被镀上了层浅白的柔边, 在黑暗之中格外清晰。
他头发湿漉漉的, 糊弄地用毛巾擦了一把,碎发凌乱地错落着,水聚在发尾往下滴, 白色t恤的领口紧贴在皮肤上。
擦得有点太随便了, 身上好几块地方水都没干,脖颈至锁骨一片都是湿的,线条流畅漂亮,手电筒照着甚至某些角度可以反光。
官周也没想到今天这么诸事不顺, 洗个澡还能停水,很不客气地开口:“你能帮什么忙?帮忙拿手电筒打光?”
他说着, 趿拉着鞋走过去, 把毛巾一扔, 坐回了床上。
他以为谢以会开玩笑地回一句“那也不是不行”, 又或者是其他不着正形的话。结果等了半天, 发现谢以什么也没说, 意外的安静。
官周把自己的手电筒也打开, 身子一倾, 把谢以手里那本洗澡之前就开始勾画的书拿过来, 快速地扫了几行,上面该注意的要点都写得很清楚。
他大概地看完了,在心里留了个印象,两指夹着书页往后翻:“怎么没写完?”
第二页的标注只有零星几句话,最后一句话连字都只写了一半。
官周抬起头,看向谢以,对方也正在看着他,两束手电光一束照着书,一束从谢以手机里迸出落在他身上,以至于官周看不清谢以的神色。
对方好似走神了,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声音里没有笑,难得的有几分正经,认认真真道:“差不多了,看不出别的问题,这些就够了。”
官周“嗯”了一声,黑灯瞎火的,还这么晚,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继续挑灯夜战。
书本一合,抛到床头柜上,下逐客令:“那我睡了。”
谢以看了他一眼:“水擦干,别感冒了。”
官周这会儿半靠在床头,手肘陷进软乎的枕头里。刚刚冲完热水,被热气一蒸,一天的疲惫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他耷拉着眼皮,眸光从散在眉下的碎发里投出来,眼睫上都略有洇湿,整个人从里到外泛着懒。
舌尖含在唇齿之间,一放松下来,那种从小在南方养成的说话习惯又不自觉地绕了回来,咬着声音,模糊不清:“没那么矫情。”
晦暗之中,谢以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显得颜色更深。
他动了动嘴唇,只说出来一个字音:“你……”
这一刻,官周觉得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了口,却又将剩下的话音全部咽了回去,唇角一直以来尖尖的弧度被压平。
官周等了几秒,没等到他开口,又说:“你明天不用早起?”
言下之意是,还不快走,朕要就寝了。
谢以没再说什么,遵旨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之前,他手搭在不锈钢的把手上,冰凉的触感钻进他汗湿的手心,一冷一热刺激得人立刻清醒。
几秒之后,他如往常一样,笑吟吟的,低低地说了一句:“晚安,小朋友。”
—
官周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好。
他做了个梦,梦见张扬变成了条疯狗,追着自己跑,跑得他喉咙被进出气流刮得生疼。
然后眼前一暗,场景转变,追着他的人换了一个,变成了黑莲花谢以。对方终于卸下来笑面的伪装,把他手脚都用铁链栓了起来,沉重的玄铁压得他用尽全力也驱动不了四肢。
接着,谢以一手拿着手术刀,另一手捂住他的口鼻,笑得阴测测的,缓缓靠近,脸在官周的视野里一寸寸放大
自己像溺水的人,拼命地张着口想要汲取空气,却被人死死捂住,意识一点点脱离他的身体。
他拼命挣扎着,即将窒息时,听见对方附在他耳边幽幽地说:“我最讨厌吃面不喝汤的小朋友,以后还敢吗?”
……
官周猛然睁开眼,涣散的视线在天花板上慢慢地重新聚焦。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胸腔跟着呼吸剧烈起伏,额前后背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