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而这里隐在山林里, 少了些烟火气,往日里人流有限,只今天张灯结彩,巷子顶上牵起一片片花伞相接的屏障, 热闹非凡。
  “这地方倒腾得还挺漂亮,我听人说他们上次来连个亮点的灯都没有呢。”
  长街二次翻新以后焕然一新, 杨木一路看得眼睛都直了。
  “朋友, 你没见识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郁然懒洋洋地说, “这算什么, 去过市中心朱荫大道那边那个么?一到晚上人山人海, 你左脚离不开右脚。”
  杨木为自己申辩道:“你是本地人, 你当然比我清楚, 我总共也没来过几次!上次来还是我杳哥家里办喜事, 跟着我妈来的。”
  郁然偏了偏头, 问胳膊揽着的人:“什么喜事?”
  林杳说:“表姐结婚。”
  郁然若有所思,继而转头对杨木道:“那你准备吧,争取让你过两年再来。”
  杨木:“???”
  官周和谢以走在队伍最后,纯散步,步子很慢,跟前面的人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仿佛自带一层厚厚的玻璃罩。
  谢以像真带了个小朋友出行,一路上看着什么新鲜的都要凑过来问他一句。
  “这个喜不喜欢?”
  “那个要不要?”
  “渴吗?喝不喝果汁?”
  “……”
  官周罕见地乖顺,像顺了猫的猫,不管谢以问什么,他都应声:“要。”
  他最开始吱声谢以还愣了一下。
  没指望他会应。
  闷闷的一声“要”里,莫名的,带着某种软和的撒娇气,从官周身上体现出来就很稀奇。
  于是,这像是某种鼓励人的号角,几步路的时间,官周怀里捧了一堆东西。光喝的就有三份,右手三根尾指上一根挂一个,走路时挤得撞在一起。
  他们一前一后,谢以总是喜欢扶着官周的后颈,推着他慢慢走,生怕人跑了似的。
  沿路人的目光忍不住地投过来。
  帅哥本来就少见,一见还是扎堆出行,一会儿看看前面两个,一会儿看看后面两个。
  官周觉得自己要被人盯穿。
  全身上下被盯得最不自然的地方,就是谢以搭着他的那段后颈。
  他没忍住,轻微地挪了挪脖子。
  谢以反应很敏锐:“怎么了?酸了?”
  “……”官周说,“嗯。”
  他说完,谢以娴熟地在手下几个穴位处捏了两下,一阵酥麻感从颈椎一路蔓延到尾椎骨,官周手里的东西险些没拿稳。
  谢以问:“怎么样?舒服点了么?”
  官周抿了抿唇,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郁然林杳的方向。
  那两个人仍旧腻在一起,郁然放林杳身上的手,一会儿扶在胳膊上,一会儿搭在肩颈,有时还担心一个姿势久了林杳不舒服,又往下挪在腕子上,偶尔捏一捏。
  好兄弟,就应该用肢体语言表达对兄弟的信赖。
  官周心安了,回答道:“好了,没事。”
  杨木在远处冲他们招手:“周哥,你们怎么那么慢?!快来,不要掉队了!!”
  他们停在原处等,等人到齐了,才继续往前走。
  前方有个卖棉花糖的小车,很老式的棉花糖机,白蓬蓬的糖丝上会挂着几颗化不开的糖粒的那种。
  现在的技术越来越进步,棉花糖做得越来越柔软细腻,有些人却反而怀念这样不完美的味道。
  谢以又问了:“小朋友,吃不吃棉花糖?”
  官周完全适应了,眼也不抬就“嗯”了一声。
  郁然听言也转头看向林杳,不过他不问,直接拍板:“哥哥给你买糖吃。”
  杨木后牙床隐隐发酸,他隔着颊肉摸了摸,总觉得哪里不对。
  心说都是好兄弟,怎么还偏心,为什么没人给他买??
  他们停在棉花糖车面前,杨木盯了一会儿运转中的机器,闲不住又找起了话茬:“然哥杳哥,你俩本地人,别总跟着我们瞎逛啊,也推荐一下哪里好玩什么好吃,尽一尽东道主的职责。”
  郁然不知道凑在林杳耳边说什么小话,或许是秋凉,林杳薄薄的耳轮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男人碰到不上心的事或人,敷衍两个字就写在脸上:“摸摸你口袋。”
  杨木:“?”
  郁然:“你在这儿逛一圈,会发现最好玩的还是手机。”
  “……”
  杨木一言难尽:“做人能不能真诚一点。”
  “没骗你。”郁然说,“你不知道这里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杨木想了想:“风景名胜。”
  n市一直以文化底蕴深厚而出名,不少旧朝古墓都埋藏于脚下一方沃土,作为几朝都城,每年都有大批的研学队伍前来参观。
  “知道还问?”郁然说,“你是很有文化素养的人么,喜欢参观博物馆?”
  “……”杨木闭上了嘴。
  棉花糖不一会儿就做好了,除了谢以人手一根。
  谢以一路都在陪着人逛,手里拿的全是官周的东西,自己什么也没买。
  官周有些看不过去:“你不吃么?”
  谢以把他挂在指上的饮料接过来勾在自己指上:“太甜了。”
  “尝尝。”官周想到这人在平芜也不怎么吃甜食,“多试几次说不定就适应了。”
  谢以看着他紧盯不放的目光太坚持,笑了,张开手扣稳手上的东西,倾身凑了过去,在官周手上那根棉花糖的背面咬了一小口。
  “吃了,挺甜。”
  ……
  官周手抖了一下。
  心里的那支蚂蚁大队,又张牙舞爪地在胸膛里乱打乱撞。
  他立刻又看向郁然林杳,郁然自己的棉花糖不吃,手覆在林杳握着签子的手上,引着他的手往自己方向动,探头过去就着林杳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
  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
  没毛病。
  那块棉花糖从口中迅速化开,留下丝丝的甜,郁然心情不错,继续先前那个话题:“不过你要真的闲得没事干,也有地方能去。”
  杨木眨了眨眼睛:“什么地方。”
  “城北有个古寺。”郁然说,“好像快千年了,之前一直划区保护,偶尔开放,今年倒是一直开着。”
  “古寺?古寺有什么好玩的吗?”杨木问。
  郁然目光又落在远处某个摊位上,拉着林杳就要走,应付地扔下一句话:“你很有想法——寺庙给你玩的么?祈福上香啊,据说那寺特别灵,不少人还愿。”
  说完,人就走远了。
  天色逐渐变暗,灯光在蒙蒙的灰暗中越来越显著,周遭光线变得五彩斑斓,墙面上缠着的线灯被布置成各种图案。
  人流愈发汹涌,下课的学生、闻声而来的附近居民、带着孩子放松的家长将小小的巷子填满。
  郁然早就不知道带着林杳去哪了,连个信也没留下,电话不通短信不回。
  杨木心说这表哥到底是不是亲的,一点也不照顾表弟。
  他转头看向官周和谢以,觉得还是这两个哥稳重,一点也不咋咋呼呼,慢悠悠的,不怕跟丢。
  但他跟了一段路,又无端地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虽然一直和他们同行,但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
  貌合神离。
  杨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明明官周也会和他说话,谢以还会大方地帮他一起付钱,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
  杨木考虑了一下,要不他也溜了吧。
  自己逛,至少不会有一种被兄弟背叛了的心痛。
  然后就听见官周突然问了一句:“狗呢?”
  谢以:“什么狗?”
  “你刚刚买的那只狗。”官周说。
  杨木一脸懵:“周哥,你们还买了狗??”
  官周一脸“你有病吧”,耐着性子补充道:“气球狗。”
  “……”
  杨木默默地往旁边退了退。
  这两个人才是真有病。
  官周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没一个地方看起来像喜欢那种气球狗的样子,结果谢以问他要不要,他竟然说要。
  要???
  杨木觉得就是谢以拿个粉红色蝴蝶结问官周要不要,他也会说要。
  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他没见过的仪式,被人夺舍了么??!杨木有点看不懂了!
  谢以:“刚才买冰淇淋的时候还在么?”
  官周回忆了一下:“好像在。”
  “可能落在那儿了,我回去找。”谢以说,“你们先往前走,别站在这挡路,待会儿我追你们。”
  官周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身没入人流,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周哥,我们往前走吧。”杨木说。
  “你哥对你还挺好的,你看我哥,完全忘记了我是谁,溜得连个影都见不着。”他一边走一边吐槽,“亲兄弟比不过好兄弟,我难道不比然哥跟他更亲近吗?!真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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