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口袋里露出边角的手机在黑夜里闪了一下,谢以没有在意,却听见微醺的小少爷难得多管闲事地提醒:“你有信息。”
任何信息,这个环境下,都显得有些多余。
谢以不想管。
官周再次开口:“有人找你。”
谢以捏着露出来的那一角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微信新版本更新的系统弹窗,这一点荧光在黑暗中近乎刺眼,让人下意识地冲着突兀的光明处看去。
谢以来不及摁灭手机,听见监督员又发话了:“你别动。”
官周偏了偏头,借着一张醉酒的皮,目光没有躲避地落在对方手里的光源上,亮度在这样的黑暗里有些刺眼。
几秒以后,官周看清了。
“你为什么,没有加别人?”
通讯录里的好友,只有一个“。”独享一整个界面。
或许是这个问题有点无端,谢以问:“我要加谁?”
“老刘、官衡、郁然林杳或者其他人。”官周说,“或者谢韵。”
微信本来就更方便,老刘和官衡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人都喜欢用,年轻一点的更是,包括谢韵。
没有理由,在有了微信、并且这几月多多少少用惯了以后,还固执于电话。
谢以也根本不是守旧固执的人。
“不好么?”谢以顿了一下,嗓音依旧掺着惯有的闲散的笑,“你送的东西,当然跟你用。”
“为什么?”官周执着地追问。
人喝醉了,话就容易多。
谢以一直对他很耐心,逗小孩似的:“饮水思源吧——”
官周微微蹙了眉:“为了感谢我?”
“嗯。”
……
楼梯间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官周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有人说你像我哥。”
谢以问:“谁说的?”
“杨木。”官周毫不犹豫地卖了队友。
谢以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官周声音有些涩:“因为,他说你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就像你哥吗?”谢以打趣道。
“不是。”官周说,“是你像。”
谢以笑意更浓,估摸不出来他这是不满意在抱怨还是单纯闲聊,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那股涩意蔓延进喉咙里,“有点吧。”
谢以弯着唇轻微地摇了摇头,怀疑自己听了这些话,会在某人彻底醒了以后被灭口,却又忍不住趁人之危逗人:“那你叫我一句,我听听。”
这句话一出,对面人就没声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就是醉酒了也知道脸皮比天大。
谢以心里无奈地腹诽一番,听着他话里鼻音好似消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灰。
他再次伸出手:“走吧,回床上睡,别待在这吹风。”
没有人乖乖送出手。
空旷的楼道里,传来一声轻轻的低语,像一阵顺风而来的纤细雀羽,在人心口上挠了一下。
“哥哥。”
……
要命。
谢以的喉咙,有些发紧。
紧接着,悬在空中的手,再一次触碰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官周把手送进他的掌心,还是相似的手势,只不过这一次,有一些略微的变换。
上一次,是谢以单方面地牵着官周的手,由他覆在对方的手上,只要他松开,那就散开了。
而这次,手交握着,拇指相抵,对方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背上。
他们的虎口吻在了一起。
“所以。”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54章 “因为我是你舅舅。”
月光照进来, 落在官周浅棕色的瞳仁里,像一片海上冲起了雪白的浪,周遭都是礁石, 汹涌的,又克制的。
仿佛只要一阵风,这一朵浪就会蓄势待发地撞出礁石的阻隔, 了无拘束地越上海岸。
谢以在暗处, 背对着光, 面对着官周。
他的眼底有一处是闪的, 那是官周映在他眼里的眼睛。
可一恍神,这一丝再三。反射的光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一切只是错觉。
谢以只在几秒之内的迟钝里就迅速地做出了回答, 和平常一样的温温沉沉,是一种不够严肃的认真。
“因为我是你舅舅。”
“你算我哪门子舅舅。”那朵浪半途死在海里,官周心里窜上抹燥气,抬眼注视他。
借着单薄的月光, 少年的眼里藏着情绪,每一处细微变化的脸部肌肉都透露着没有名义的倔强。
谢以微微眯起眼, 眼睫挡在视线前, 视野模糊以后才笑着、用了把力把官周拉起来:“怎么翻脸不认人, 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喝醉了就有脾……”
官周打断:“你闭嘴。”
他的犬牙狠狠在舌尖上咬了一下,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迅速从口齿之间蔓延, 心里有个种子, 幼芽一路开花展枝到了喉口。
即将见光。
谢以抿住了唇, 安静地看着他, 目光沉沉。
在官周再次开口之前,他突然伸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响乍起,方才笼罩着的黑暗一瞬间尽数被彻亮的白光覆盖,不大的空间重归光明。
所有东西都无处遁形,所有隐晦的,低涩的,也在清明之下正位至该有的位置。
官周微微张了张嘴,无声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酒醒了,开始清算了?”谢以笑道,“回房间再算,待在楼梯间吸甲醛么?”
像每一处皮褶都被吹得绷紧的气球,从最柔软的打结处扎了一个针眼,表面完好无损,只是气一点点泄了个干净,再难重新撑起来。
他抿紧了唇,手心里的温度逐渐撤退,谢以拨开了他的拇指,收回了手,重新扶上他的后脖颈:“走啦,明天正式比赛第一天,不参加了吗?”
光线亮得太刺眼,官周低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回房间以后谢以像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几句,试图在正式比赛的前一夜临时抱佛脚地再给官周灌输一些注意事项。
可惜官周显然没有这个积极劲,情绪不高,甚至有些低迷,说十句才应付且不耐烦地回两句。
他的床上已经换了新的床具,洁白到没有一丝灰的四件套被熨得齐齐整整,边角被蓬松的绒羽撑起,饱满到光看着就能感知舒适度。
灯光熄灭以后,官周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一阵短暂的背后传来的余温消失殆尽,背后是新床品自带的陌生凉意。
两张单人床之间隔着一条不近不远的路,横亘在那儿,刚刚好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两个人的话,就太挤了。
—
竞赛的第二阶段如火如荼,前十五天还处于储备的学习阶段,更多是要求学生们迅速地适应新环境,在高手云集的地方多多学习、相互影响,也大概摸清楚其他人的能力从而更针对地提升自己。
比赛到底还是比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竞争更加激烈,从而选拔出来最优秀的学生。
这个优秀不止指的是口语能力,还有现场反应能力、语言组织能力、统筹能力,甚至还有临场的适应融合能力。
决赛分成三轮,各年级组分别进行车轮战,获胜者迈入下一轮,就这样一层层地筛选。参加决赛的人每个人都有奖,三轮车轮战分别对应一二三等奖,最后总结果的前三名可以得到提前招生机会。
由于人数不少,工作量也很大,前七天比赛近乎每天都到晚上七点以后结束,第八天以后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郁然林杳回到了高二组,官周和杨木从相互扶持的队友成了对手,不过没等到他们面对面地切磋一下。
杨木运气不太好,或许是因为那天去夜市受了惊又吹了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嗓子听起来像漏着气的风管。
他硬撑了四天,终于熬不住了,不出意外地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淘汰的人可以留在集训营里继续观战,只是高三的学生压力太大,一天也不敢耗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杨木次日一早就收拾东西回江北了。
走的时候他对着郁然林杳,眼神是一派的复杂又心酸,熬鹰似的紧盯了几分钟,郁然率先打破僵局。
郁然:“朋友,要不这样,你把眼珠子留下来,我带他替你见证荣光?”
杨木深深看了他一眼,愤而扭头,直奔官周面前,一上来先捧着官周的两只手,像离散多年的亲人一般交代后事:“哥,全靠你了。”
官周:“?”
抽了抽手,根本抽不动。
……
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
“周哥,虽然我走了,但你一定要带着我的精神,盯好这两个人。”
“放手。”
“他们两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掩人耳目,这也太高调了,我……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