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啧,说我坏话是吧?”护士长正巧从旁边楼道里走下来,细眼一挑,“我很凶?”
“……”论抓包在场是一种什么体验,两个护士当即也不纠结凶不凶的问题了,立刻站起来,“姐,你一点都不凶,你温柔如水安静内敛,你是整个医院出了名的温柔解语花。”
护士长本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乔,一听这话噗嗤一笑被逗乐了,装凶道:“别乱讲,什么温柔解语花,天天没个正形。”
说完以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你要非说温柔,那我可担不起,人家官医生还在呢,这才是著名的温柔一刀,谁能篡位。”
一说到这个“官医生”,这两个小姑娘就来劲了。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那位顿时眼睛睁大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姐,你上次说问他的事,问出什么来了吗?”
“什么?”
“就是……就是,他有没有女朋友……”
护士长嗔笑着瞪她一眼:“没有,我劝你赶紧啊,这么好的货色在身边,再不上明天就能被人拐走。”
小姑娘脸更红了,歪着头朝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哼唧问道:“还没走吧?”
“没呢,你去吧。”
她和旁边那位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像得到了什么鼓舞,快步溜回护士站摸了张表,穿过长长的走廊接连路过几个科室,在三楼左的路口抬起头,上面白色底板用线灯围了几个大字——心外科。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其中一个办公室前,忽然变得腼腆起来,蹑手蹑脚地敲了敲门:“官医生,您在吗?”
“请进。”里面的人说。
木板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淡的梅香,小护士顺着香味看过去,办公桌上那盏白瓷的花瓶里果然插着段梅枝。
“诶?官医生,这都入春了,你这枝梅哪摘的呀,怎么还开花?”她问。
办公桌后的人没抬头,笔速飞快地写着下班前最后一份报告,边写边说:“山上摘的,养得还行,就多活了几天。”
“噢……”她点了点头,目光从花枝上移开,落到这个人的脸上。
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官周刚进医院时医院上下轰动成什么样子。
都说学医的男人十个里面三个秃顶两个虚,还有四个啤酒肚。而这帅哥一进来顶着一张桃花玉面的帅脸,风度翩翩又有礼貌,笑起来没有一点距离感,温和又亲近,心外科的门槛一度要被踏平。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官周写完最后一笔,扣回笔盖,抬头对上小姑娘一动不动的眼珠。
小护士立刻慌张地眨了几下眼,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表格递给他:“官医生,你在这签个字吧。”
刚扣上的笔又打开,官周失笑:“刚才怎么不拿来?”
因为在看你。
小护士心说。
她拽了拽袖口,考虑着看电影和吃饭到底选哪一个,几度纠结,最后赶在官周停笔之前心思一落,选定了一个,准备开口。
嘴唇刚动了一下,嗓子只发出一个轻音,就被门口进来的人更高的声音给压下去了:“哥,还没下班?走啊,一起回去啊。”
“……”在吃饭和看电影之中,小护士想选择吃人,“怎么又是你?狄邱,你怎么总来?!”
狄邱莫名其妙,看着她通红的脸,迅速反应过来,抱着胳膊揶揄道:“小荸荠,又来找我们官医生啊?唉——怎么我办公室天天开这个门就在旁边,也没个人来看看我呢?”
毕琦眼刀剜他一眼,恼羞成怒地收回官周签好字的表格,一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这小姑娘——”狄邱拖腔带调地感叹,摇了摇头,话没说完,意味深长。
官周脱下白褂,换上自己的薄外套,手伸进袖子里,目光穿过额顶的碎发看向这个和他同校且同期进院的同事:“你总逗她做什么?”
“你不觉得有意思吗?”狄邱嬉皮笑脸地说,“你也不看看你签的什么单子。这小姑娘,一天到晚没事也揽点事,趁着上班时间想方设法地来瞅你几眼,怎么就想不起来隔壁也有个帅哥在孤独寂寞冷呢。”
他打趣完,目光又落回官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有了意见:“你这头发什么时候去剪?这都要遮过眼睛了,不刺得慌?我上上个月就约你出去,就咱们医院对门那条街上新开了家理发店,离子烫技术那叫一个厉害,结果你还不跟我去!”
官周换好衣服,拨弄着领口,瞥了他一眼,淡声说:“我正月不剪。”
“什么怪癖,剪个头发还要挑时间休沐。”狄邱咕哝一声,跟着他一起走出门,“你是不是过两天轮休了?”
官周“嗯”了一声。
“那就对了,我来的时候碰见李主任了,她特意问了我。”狄邱说着说着,一脸八卦,“你见了她外甥女吗?就她吹出花来的世间绝无仅有只此一个的那姑娘,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你有没有触电的感觉?”
“……”官周默了默,真诚地说,“触电的感觉没有,但你卖我,我可以让你感受濒死的感觉。”
“哥、哥,别这样,我错了。”狄邱举手投降,“你们心外科的最变态,刀最多手最稳,你不要折磨我了。再说了,你可是咱们院里出了名的温柔一刀,公众号上立的人设都是温柔男神挂的,注意保持人设!”
官周懒得搭理他。
狄邱一说到这个,又酸又有劲:“你说人长得帅就是好哈,你就那么两张照片往公众号上一投就火了,医院公众号成了你的官方工作室,动不动还有人来要你的最新动态。”
“妈的,你还记不记得我前段时间不是说潜伏进你一个粉丝群了吗?这群小姑娘真疯啊,我才待了几天,碰到个大款在里头发红包,四千多个人的群,我红包都抢了300,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
官周:“你真的很闲。”
官周走进电梯,摁下一楼键,狄邱还在耳边喋喋不休,见他没什么兴趣讨论这事,又绕回开始的话题:“你说你,李主任给你介绍几次姑娘了,你一个也看不上。要不是我知道你一点内情,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早就英年早婚了。”
电梯停下,官周迈步出去:“帮我跟她说,谢谢她费心,但我有喜欢的人。”
“放屁,我看你就是借口。”狄邱说,“我是没看到你哪有喜欢的人,一天到晚手机放眼皮底下都可以四五个小时不碰,哪个有喜欢的人的连个感情都不维系一下?你等着吧,只要你一天不缴枪,李主任的攻城大计就一天不停。”
官周上车前最后耐着性子送给他了一句开玩笑似的话:“没关系,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等。”
车子离开医院车库,一路叱咤地驶进一个坐落在闹市里的小区,停在屋子前的专属停车位上。
这房子是他刚工作的时候买的,面积不大,一个五十平的小公寓,一个人住刚刚好,最主要的是没用官衡的钱。
官衡知道他一声不吭在南方定居了的那天很震惊,因为这些年官周乖得不像话,叫什么做什么,逢年过节还会雷打不动地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会跟他开玩笑,会笑嘻嘻地挤兑他,有时候还会有些嫌弃,像所有关系亲近的父子俩一样。
那些过去的事好像真的已经过去了,官衡最开始那几年还会觉得他儿子是不是还放不下、是不是在强撑着装模作样,但是这种念头随着时间过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收到电话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当即拨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突然决定在南方定居了?毕业了不回江北吗?你买房也不跟我说,一个人闷头做决定,哪来这么多钱?谁家当老子的连儿子在外头买了房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彼时官周刚刚完成一台长达七个小时的手术,累得手颤到拿不稳手机,索性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头,声音有些发闷,却依旧带着几分笑:“给你个惊喜,你看,你现在不是挺惊喜的吗?”
“我这是惊喜吗?你看看我这脸上哪里能看出来喜?不被你吓出魂就不错了。”
官衡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两年他从公司中心渐渐放权,出差也越来越少,整个人放松下来反而脾气更大了。
也可能是他越来越乖顺的儿子惯的。
官衡又扯东扯西地说了不少,官周一边钻进车里插了钥匙,一边耐着性子一一应付。
大抵是他爸该说的话说完了,电话那头停了很久,正当官周估摸着要不要挂了的时候,忽然听见官衡问:“你是不是一直没忘记?”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他儿子好像变了,但当这个不经商量的决定出现时,官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官周依旧是那个骨子里有着叛逆、有些倔劲的少年。
那他这些年看到的是谁?
他恍惚中总隐约看见的那个影子是谁?
当时官周扶着方向盘默了一会儿,前方围堵在出口的车喇叭一阵一阵的响,栏门一收,车辆井然有序地一辆辆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