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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 第33节

  苑芳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书房的门开着,谢纵微的视线落在桌案上的山水摆件上,冰意逼人的翡翠上绿光欲流,浅浅倒映出他此时冷凝的面容。
  “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和她一起长大,你的话,她好歹能听进去几句。”谢纵微面无表情,神情寡淡,“这儿有一些补身子的东西,你每日给她炖一盅,盯着她吃下去。还有,我和白大夫交代过了,之后每隔七日,他会去替她请一次脉。若有什么缺的东西,你遣人和山矾说一声就好。”
  事无巨细,都安排好了。
  苑芳默了默。
  她心中一直觉得,是因为阿郎昔年对娘子过于冷淡,娘子负气出门,阴差阳错之下,招致了后面那场惨绝人寰的祸事。这些年,她之所以还留在谢府,也不过是担心他很快就要迎娶新妇,没有人会真心疼爱施令窈辛苦生下的一对孩子。
  看着谢纵微茕茕孑立,独身过了十年,苑芳心中竟然泛起诡异的快感。
  他本就该这样赎罪。
  娘子年纪轻轻便玉陨香消,要是阿郎过得太幸福,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但现在,他竟然说,娘子还活着。
  去往槐仁坊的路上,苑芳的心一直高高悬着,哪怕她知道,谢纵微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也说不准,万一他是真的疯了呢?
  只有紧紧握住施令窈的手,确认着她的温度与存在,苑芳的心才完完整整地落了下来。
  “苑芳,不要哭。”施令窈温柔地替她拭去面颊上落下的泪,“喜极而泣的眼泪很珍贵,滴两滴应应景就好啦。”
  苑芳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她确定了,是娘子,是她陪伴着一起长大的娘子,她的一颦一笑,熟悉的俏皮语气,都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随着她熟悉的玉麝香气一起涌了上来。
  “走吧走吧,我们进去说。”
  施令窈的话音刚落地,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等了好一会儿的绿翘连忙上前,帮着拎过苑芳带来的几个包袱,又主动推开了门,请她们进去。
  苑芳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笑着看了她一眼:“是个伶俐的丫头。”
  绿翘脸红了。
  施令窈笑着拉苑芳进了屋。
  苑芳一进屋,把屋里的陈设、用品都打量过一遍:“委屈娘子了。”
  绿翘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更怕那位看起来便很精明能干的姐姐待会儿点评到她身上,放下包袱之后又连忙去烧水泡茶,越急越慌,她失手把茶壶盖摔在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瓷片,绿翘脸都涨红了,道过歉后连忙蹲下,想用手捡起来。
  却被苑芳厉声喝止住。
  绿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施令窈。
  “直接用手去捡碎瓷片?也不怕手被割伤吗。”苑芳叹了口气,去院里拿了扫帚过来,“不用慌,慢慢来就好。”
  见施令窈也笑眯眯地点头,绿翘心里没那么慌了,红着脸接过扫帚,说了声是。
  施令窈和苑芳的关系早已不是主仆那么简单,施朝瑛很疼爱妹妹,但她生性要强,将自己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怎么有空陪伴妹妹,小小的施令窈便将苑芳视作了她的第二个姐姐。
  现在二人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苑芳得知了施令窈的奇遇,也是感慨不已,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老天保佑,娘子是有福之人,必定逢凶化吉。”
  当年她被人一棒子从背后敲晕,再醒来,便得到了施令窈坐着马车冲下悬崖的事。
  苑芳这些年不知哭过多少次了,但看着面前年轻鲜活的女郎,她闭口不谈自己的伤心难过,只高兴道:“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施令窈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嗯……谢纵微派人去给阿耶阿娘送信了,应该不久就能到江州了。”
  说到这个,施令窈不明白:“苑芳,阿耶阿娘,还有阿弟,为什么要离开汴京?”
  在她眼中,汴京安仁坊的施府,就是他们的家。
  还有,姐夫远调去了漳州的事,若是放在前几日,施令窈或多或少还是会怀疑是不是谢纵微心狠手辣铲除异己。
  但,从好友口中得知了殉情那件事之后,施令窈对谢纵微的态度就难免别扭了起来。
  ……她为从前暗暗把谢纵微想得很坏而感到愧疚。
  听她问起施父施母离开汴京的事,苑芳有些犹豫,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
  施母出身书香门第,雍容典雅,气度远华,对三个儿女都是一样的疼爱。
  但这样体面的人,因为小女儿的死,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身体也急速溃败下去,短短几日,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苑芳还记得,在为施令窈出殡的那一日,施母拖着病体,死死抱住只装着女儿衣衫的空棺,情绪激动,不许他们带她走。
  两鬓霜白,沉默威严的施父握着妻子不停颤抖的手,没有说话。
  苑芳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看得分明,那口棺材旁,积了一地的泪。
  “苑芳?”
  施令窈有些迟疑地唤她。
  苑芳连忙收拾好心情,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她,只能佯装轻松道:“娘子也知道,老爷与夫人从前便喜爱山水自然,江州风景好,人待在那儿,心情也能好些。”
  她说得委婉,施令窈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攥紧了手,恨不得下一瞬就飞到耶娘身边。
  阴差阳错……不,不是阴差阳错。
  施令窈想起谢纵微昨天说的话,那是人祸。
  可是,是谁要害她?
  她想不明白。
  她又想起昨天的谢纵微。
  打扮得很夺目,想讨她欢心,却被她狠狠泼了一身冷水的谢纵微。
  都肯装扮成花孔雀了,再多张嘴告诉她实情很难吗?
  施令窈有些忿忿,但更多的,是莫名的烦躁。
  她想起谢纵微那句‘没心没肺’。
  他好像没说错。
  他昨天沉默着,听她要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一边骂着她是没心没肺的小骗子,一边又在骂曾经那个傻到要随她跳崖的自己?
  施令窈趴在小几上,心烦意乱地垂下眼。
  她好像揭开了笼罩在一座庞大冰山之上的幕布一角。
  只是一个角落而已,就已经有铺天盖地的蝴蝶飞出,将她淹没,在她周身扑簌簌飞个不停。
  冰山与蝴蝶。
  很不搭调的两个事物。但它们就是那么奇异地、刚好地发生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谢纵微。
  施令窈无声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
  另一厢,谢纵微出了紫宸殿。
  他让山矾去处理那些流言,百姓们识趣,私下嘀咕几句便罢,但他的同僚们,可不会这么知道好歹。
  就比如迎面向他走来的尚书左仆射安衡。
  安衡时年四十,发福的迹象却远超同龄人,将身上的绯色襕衫撑出了一个奇怪的轮廓弧度,他笑呵呵地举起手拍了拍谢纵微的肩:“人不风流枉中年啊,没想到谢大人素来稳重,也有为女人昏了头的时候。是否好事将近?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张请柬,我必定亲自上门道贺。”
  他想起因为妻子替谢纵微牵线做媒,却被连累挨揍的儿子,面色并不好。
  同时心底又忍不住感到嘲讽。
  他就说么,这世上哪儿来的洁身自好的男人,装了十年,如今还不是露馅儿了?
  谢纵微脸上神情淡淡,却问:“安大人近来可是胃火旺盛,易感口干舌燥?”
  安衡一怔:“你怎么知道?”
  谢纵微面无表情:“因为,你口中异味颇重。”
  说完,他对着脸迅速涨红的安衡礼貌地微微颔首,径直往内阁走去。
  徒留安衡在原地恼怒,他不就是还记恨着谢纵微的小儿子打了他儿子的事,过来挤兑了他几句吗?至于说他嘴臭?
  昨日还在街上和美人你侬我侬呢,今日就把邪火往他身上发?!
  安衡拂袖而去。
  谢纵微生性冷淡,兼之他政事上作风颇为强势,许多官员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少有直视他的时候。
  所以他眼底异于平时的红血丝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看见、发现。
  谢纵微回到自己的桌案前,看着高高堆起的奏疏,心平气和地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
  但是很难,心平气和。
  他的神魂、思绪,总会被一道带着玉麝香气的身影勾去、沉迷。
  谢纵微想起昨夜那碗甜汤。
  到了后半夜,那碗甜汤已经冷透了,沉出发腻的甜,但他还是一口一口,把它们吞吃入腹。
  她在厨艺上的确没什么天赋,但这碗甜汤,意外地好吃。
  或许是因为她是想要做给两个孩子吃的,格外用心。
  他也算沾了光。
  握住紫玉笔杆的手紧了紧,谢纵微平静地注视着手背上迸出的青筋。
  很丑。
  他应该再耐心些。
  但,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谢纵微出了会儿神,又继续伏案工作。
  只是他也没想到,和妻子见面的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
  施令窈匆匆赶到太学时,门口扫地的老大爷还记得她,一见她就乐了:“妮儿,还没放弃啊?”
  一个好好儿的姑娘,怎么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似地要去给人当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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