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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 第43节

  谢纵微冷冷的视线落在趴在母亲怀里的妹妹身上。
  谢拥熙靠着老太君,自觉底气足了些,被兄长那阵瘆人的视线看得浑身忍不住发抖,她不高兴道:“阿兄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在怕什么?”
  谢纵微幽深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看着那张桃花玉面般的脸庞上隐隐露出些心虚之色,他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窈与我是至亲夫妻,昔年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反应这般大?”
  甚至怕到躲回娘家,撺掇老太君办法事驱魔。
  谢纵微冷冰冰的目光犹如实质,化作冰箭嗖嗖扎入她肌理之下,谢拥熙攥紧了手,咬死了只是她自己对鬼神之说格外敏感。
  “阿兄,我知道我前些时候得罪你了,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总不能胡乱怀疑我吧?”谢拥熙拼命安慰着自己死无对证,施令窈死了那么多年,总不能再从哪个土堆下拍拍屁股坐起来,到凡尘世间来找她的麻烦吧。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儿了……
  谢纵微没有轻易相信她的话,眉头微颦,笃定道:“你在说谎。”
  谢拥熙避开兄长过于敏锐的视线,不敢再说话了。
  老太君见女儿这样,难免心疼。
  不知是否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在一众儿女里,总是更偏爱弱势的那一方。遇着事儿,不是先看是非对错,而是先看想要偏向于哪方的利益。
  在她眼中,儿媳妇虽然好,但是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再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儿女离心?
  老太君刚刚开口,就被谢纵微打断了。
  “阿娘,您不必做和事佬。”
  母子三十余年,谢纵微也清楚老太君的性子,从前便罢了,他不想和家人计较太多,但那日施令窈的话点醒了他。
  他总是在该上心、该解释的地方停下,任由别人误解。
  他明明是爱她的,但这份爱被他用过于冷漠的外衣冰封、包裹,带给她的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与失望。
  谢纵微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做得太少,谢拥熙嚷嚷着要找高僧办法事的事一出,他立刻敏锐地觉察出些不对劲。
  夫妻三载,他那时眼瞎心盲口难开,其他人引起她不开心的话,他没有注意到,依照妻子的性子,她更不会主动到他面前来说这些事。
  谢纵微最后觑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妹妹,微微颔首。
  “你不说,可以。等到我查出来,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能轻松收场了。”
  “谢拥熙,你要祈祷,你最好没有骗我。”
  言罢,谢纵微大步出了寿春院。
  老太君看着儿子透着煞气的背影,脸上神情复杂难言,她察觉到女儿身上隐隐在发抖,心里咯噔一下:“你……你真做了对不起你阿兄和阿嫂的事儿?”
  谢拥熙打死不认,老太君再逼问,她就哭。
  老太君被女儿的眼泪闹得没办法,说让她回梁家去,眼不见心不烦,但谢拥熙又说什么都不愿意走。
  梁云贤近日搬去了书房,夜里只有她一个人睡在床上,到时候施令窈来了,岂不是一吓一个准?
  眼见女儿耍赖皮也要留在娘家,老太君无奈,只得打发人过去梁家说一声,留女儿在寿春院住了一夜。
  ……
  姐弟俩十年不见,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两人秉烛夜谈,说了许久,连茶都续了两壶,施令窈体谅弟弟赶路辛苦,打发他去睡了。
  小院地方不大,但苑芳和绿翘一块儿把东厢房收拾了一下,也能住人。
  第二日,施令窈还在屋里呼呼大睡,施琚行已经醒了,起身之后踱步到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旁凿了一方池塘,清可见底,内有翠藻和红尾锦鲤交相摇曳,他看得不免笑起来。
  阿姐自小就喜欢看鱼,有时候心情不好了,能在池边蹲一下午。
  听得有敲门声,施琚行回过神来,对绿翘道:“我去吧。”
  绿翘点头,心里却在嘀咕,她这次遇到的主人家可真是奇怪,一个二个的,都争着要和她抢活儿干。
  昨日双生子和朋友一块儿打猎去了,没有过来,施琚行打开门,满心期待着想见到两个外甥,笑脸刚刚扬起,在见到谢纵微的那一刻又统统凝滞在嘴角。
  “你很闲吗?”施琚行疑惑。
  “还好。”谢纵微礼貌地对着他颔首,微微往旁边让了让,“均晏均霆,给你们小舅舅问好。”
  太学这两日放了旬假,据说和内部整顿师风有关,谢均霆乐得逍遥自在,拉着兄长去郊外打猎,信誓旦旦说要猎一头小鹿回来给阿娘烤着吃。
  但成果么……呵呵,谢均晏冷笑,觉得这只是弟弟为了逃避他布置的功课而耍的一些小手段。
  “小舅舅好。”
  “小舅舅好!”
  施琚行看着两个个头快和他差不多的外甥,笑得慈爱极了,忙招呼他们进来:“吃过早饭没有?你们苑芳姨做的鸡汤馄饨最好吃,叫她给你们下一碗吧?”
  想起苑芳的手艺,谢均霆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我要吃十八个。”
  好孩子,真能吃。
  施琚行怕冷落了另一个大外甥,忙问道:“均晏呢?这儿还腌了你爱吃的泡水萝卜,来点儿吧?”
  谢均晏抿着唇微笑,神清骨秀的少年难得露出些腼腆:“好。”
  施琚行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更慈爱了些,虽然大外甥长得像前二姐夫,但可比他讨喜多了!
  前二姐夫……嗯?谢纵微人呢?
  施琚行环视一圈,没发现人,有些奇怪,但很快谢均霆又哥俩好似地搭上他的肩膀,让他给兄弟俩说一说外祖父与外祖母的近况。
  看到两个孩子一片赤诚的大眼睛,施琚行感动了,暂时将刚刚的疑惑抛到脑后。
  潜意识里,施琚行还是比较相信谢纵微的人品——这种正派古板到无趣的儒家君子,能做什么坏事?
  只怕那些念头刚出来,谢纵微就要神情端严地开始默念金刚经了吧。
  但,施琚行还是太小觑谢纵微了。
  严格来说,是小觑一个已经独守空房十年,最近神思脾性都很不稳定的谢纵微。
  ‘嘎吱’一声响。
  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这是一间属于深闺女郎的卧房,甫一进门,就有幽幽的玉麝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他暌违的芳馨暖意,烘得谢纵微不自觉喉结微动。
  有些渴。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唯有花瓶中斜插的几朵芍药兀自吐露芬芳,榴花深红,重台华丽。
  谢纵微有些迟疑,习惯了清冷空寂的书房,再度走进妻子的房间,他生出些不适的恍惚感。
  “苑芳?”许是察觉到什么动静,重重软烟罗纱帐掩盖下的床榻上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我想喝水。”
  谢纵微默了默,转身倒了一杯水,手指贴了贴被壁——还好,苑芳细心,在茶壶下加了一个小泥炉,水仍是温的,喝下去不会惊着她。
  骨节修长的手拨开茜草色的纱帐,轻如烟云的纱依依不舍地从他瓷白的手背上掠过,蜿蜒出一点儿旖旎的红。
  有风从支起的小窗里钻进来,吹动纱帐,像是一方无垠的秾丽云海,随着他步伐迈入,无声无息地将那截颀长挺秀的背影吞没。
  谢纵微端着瓷盏,立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柔软被衾间睡得兀自香沉的妻子。
  方才那几声呼唤好像是他的幻觉。
  是他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走进来、靠近她、亲吻、拥抱、乃至……她。
  才衍生出的幻觉。
  谢纵微清楚自己现在的道德水准,觉得自己的确能干出这种从前他光是想起都要皱眉头的,轻浮事。
  喟叹过后,谢纵微仍立在床边,没有走。
  鸦羽般的眼睫低垂,谢纵微欣赏着妻子娇憨可爱的睡颜。
  这张架子床很大,她一个人睡绰绰有余。
  她露在外边儿的肩膀与手臂,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床帐内,仍透着牛乳一样的白。
  晃眼得很。
  谢纵微礼貌地挪开视线,便看见被她随意丢在床榻里面的几本杂书。
  ……坏习惯,一直改不了。
  许是他的叹气声有些大,施令窈迷迷糊糊间又醒了过来。
  谢纵微冷不丁地和才睁开眼睛的妻子对上眼神。
  那一刹间,他握紧了瓷盏,内心的紧张、羞耻、坦然、无措……许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咆哮着堆成巨浪,将他浇湿。
  而他没有闪避。
  施令窈的眼神里含着将醒未醒的懵然,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但那张超逸若仙的脸庞却没有消失。
  “夫……君?”她歪了歪脑袋,语气随着动作一顿。
  可爱。
  可爱到他喉间的干渴愈发重。
  但谢纵微不会和她抢这点儿水,他嗯了一声,很稳重的样子。
  “来。”谢纵微伸出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背,施令窈迷迷瞪瞪地照着他的动作坐了起来,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清晨翠竹上的露珠,清冽好闻,她眯着眼靠在他臂弯里,仍觉昏昏欲睡。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触上她的唇。
  “喝水。”
  施令窈慢慢张开唇,有甘甜的水淌入唇舌,瞬间缓解了让她不适的干燥。
  看着她眉眼几乎在顷刻间便松快下来,谢纵微脸上神情愈发柔和:“还要喝吗?”
  施令窈躺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摇头。
  等等——这个梦中梦,好像有些过于真实了。
  有水喝,有男人抱,还有——
  她红唇微微张开,上面还沾着水渍,像是一朵含露带珠的芍药,艳丽得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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