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 第52节
谢纵微怎么看着那么委屈?
他给她准备礼物,想在今天亲自送给她,她却骂到他有些神智不清,以至于半夜了他们俩还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施令窈轻轻哼了一声,她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了,对谢纵微这种人,她不能露出一点儿心软的迹象,不然,他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不多贪点儿甜头绝不罢休。
就算这次是她反应有些过激了,但他要是一开口就说清楚这些时日神出鬼没是为了给她准备礼物,施令窈多多少少都会对他客气些。
想到那扇美到令人心醉的琉璃屏风,施令窈觉得刚刚才清醒过来的心神间又笼罩上微醺的感觉。
他堂而皇之地把那扇屏风送给她。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路过、看到那扇屏风,看到他送给她的礼物,看到他对她的……心意。
施令窈越往下想,越觉得心里烧得慌,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顶开封闭着的土壤,神气活现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她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眼尾积着的那点儿水色愈发晃眼。
施令窈看他:“你不是不喜欢桃花?”
谢纵微却笑:“你喜欢,不是吗?”
他的确很讨厌桃花,厌恶到看到那些娇媚绚烂的桃花就会感到烦躁的地步。
它们仍在世间无忧无虑开得烂漫,他的妻子却再也看不到这幅场面。
十年间,谢纵微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古有则天女帝怒贬牡丹,要是能诛尽天下桃花,送到黄泉之下供她赏玩,那也不错。
撇去晦暗的旧往,谢纵微眸中含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面颊:“阿窈,你喜欢它,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后半句话,口吻笃定,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让施令窈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码归一码。”
施令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违心的话。
她喜欢那样盛大、华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目光间仿佛有什么特别的吸力,两人越靠越近,直到窗外响起一声怪叫。
施令窈及时睁开眼,一把推开他。
谢纵微额头青筋微跳。
是谁?
之后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施令窈听出来了,憋着笑解释:“应该是小宝……他近来夜里总饿。”
谢纵微这时候的脸色实在是,太精彩了。
有憋闷,有无奈,又有让人忍不住沉溺的纵容。
“他这个年纪,晚上少吃一顿也无妨。”谢纵微淡淡道,“我今日还没吃过东西,不也好好坐在这儿,和你——”
赶在那张很会让人意乱情迷的嘴里说出更多可怕的话之前,施令窈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饿了就去吃饭。不要在我这里发疯。”
掌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啄了啄。
施令窈连忙放开手,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老王八蛋,憋疯了?
“可是阿窈。”他语气真诚,“我现在只想吃草。”
顿了顿,他又补充:“嫩草。”
他知道,阿窈喜欢人夸她年轻漂亮。
施令窈面无表情:“……往外走一里地,有一片草地,你现在就去,还能吃到夜里头茬长出来的草,够嫩,够鲜。快去吧。”
谢纵微听懂了妻子下的逐客令。
他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能得一个绵长的吻,又和她说了许多话,已是意外之喜,他的确不该再贪求什么。
“阿窈。”
施令窈扯过被子,悄悄磨了磨泛潮的芯,听得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唤她,心里既羞又恼。
要不是谢老牛今晚突发奇想来啃她,她才不会这样!
“干嘛!”
面对脸红扑扑、眼却愈发莹亮的妻子,谢纵微彬彬有礼地请示:“我走之前,再亲一下?”
施令窈捞起一旁的枕头砸向他:“快滚!”
“嘘。”
谢纵微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低下身把枕头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施令窈忍不住鼓了鼓脸,他这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想亲……
等等!施令窈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施令窈内心尖叫个不停,额头上却落下一个温软的东西。
谢纵微亲了亲她的额头:“早点睡,好梦。”
希望她能入他的梦来。
“我明日再来,阿窈。”
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太飘渺,施令窈怔愣地看着他,觉得刚刚苑芳端来的那碗醒酒汤里可能放了什么迷药。
妻子这样傻乎乎看着他的样子太可爱,谢纵微险些拔不动脚。
他扶住她的肩,让她躺下,手指擦过她淌着水色的眼尾:“你睡着我再走。”
施令窈哼了哼,翻了个身,悄悄压紧了腿。
纵是她心里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冒了出来,但残存的醉意上涌,她很快就睡得香沉。
“睡得还是那么快。”
但他却不想那么快就走。
谢纵微叹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克制着在她雪白藕臂上落下一个吻,啄了又啄,有些痒,惹得她在睡梦中也不高兴地皱起脸。
谢纵微满目柔色,笑了。
是该走了。
谢纵微熟门熟路地翻窗出去,此时夜阑人静,只有池子里的小红鱼们游来游去摆尾拨水的声音。
他放轻了脚步,就要走下台阶,却突然和蹲在翠竹旁啃鸡腿的谢均霆视线相撞。
谢均霆看着从阿娘屋里出来的阿耶,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地。
‘啪’的一声。
他啃了一半的鸡腿掉到了地上。
第34章
他的鸡腿!
谢均霆痛心疾首, 目瞪口呆。
“阿耶耶耶耶你——”
谢纵微淡淡瞥他一眼:“均霆,如果你不想我捡起地上那个鸡腿,堵住你的嘴的话, 就小声些。”
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谢均霆看着一派松风水月, 清冷矜贵的阿耶,很是悲愤。
但他到底没再出声,乖乖跟着谢纵微翻墙出去了。
是的,翻墙。
谢均霆莫名激动:“阿耶,我总算知道我爱翻墙的性子是随了谁了!”
谢纵微掸了掸衣衫上沾染到的灰尘, 温和地指正道:“均霆,是能翻墙,不是爱翻墙。”
有什么区别?
谢均霆被他绕了进去, 呆了呆才气冲冲地反应过来:“阿耶, 你偷偷钻进阿娘的屋子想干什么!你太失礼,太粗鲁了!”
粗鲁。
谢纵微眼前忽然浮现出她湿漉漉的眼。
还有湿红的唇。
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粗鲁’。
谢纵微这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落在谢均霆眼中,就成了心虚。
“阿耶, 你怎么能这样!”谢均霆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 但是少年人憋红的脸和气鼓鼓的腮足以证明,他很生气, 很不高兴。
“好了, 均霆。”谢纵微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谢均霆在同龄人算是长得高的,但是在父亲面前, 他仍矮了一截。
“难道你想有别的男人出现在你阿娘身边, 听你们恭恭敬敬地叫他后爹,又分去你们阿娘的宠爱与注意力吗?”
谢纵微心平气和地与小儿子讲道理,但仅仅是假设, 他都有些受不了,语气渐渐冰冷下来,神情也不大好看。
谢均霆一听,皱起一张精致清涩的脸,摇头:“不成不成!阿娘好不容易回到我和阿兄身边,我不想她再离开我们……”
少年的尾音渐渐染上了失落的底色。
他不想再度经历一次失去的滋味,从前是阿娘阴差阳错之下,超出了世间,没有陪在他们身边长大。之后,却有可能是阿娘要重新拥有一个新的家庭,她会有自己喜欢的人,甚至,可能还会有新的孩子。
那些被盖上新戳的东西,会抢去她的注意力。留给他和阿兄的,就会很少,很少。
“在希望她好这件事上,我们是一样的。”谢纵微看着青瓦檐下低落的露珠,流入灰墙缝隙,生出湿绿的青苔。
“均霆,我曾经做错过一些事。”谢纵微略停了停,又摇头,“自然了,我如今做的事里,也有许多是错的,惹了你们阿娘不高兴,也让你与均晏伤心。她原谅与否,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我不求你们兄弟俩能够帮我什么,但,至少不要和她一起,推开我,好吗?”
谢均霆沉默了。
这仿佛是阿耶除了教训他,对他说过最长的,也是最情深意切的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