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8章
  自从生日派对过后,又过了三四天,黎晔并未等到左沐归还衣服,他也几乎忘了这件事,每日照常上学放学,周末去练柔道或去父亲的公司实习。
  这天傍晚他离校比平常晚一些,国际部设有留学咨询中心,每年秋季都是学生申请国外大学的时期,黎晔作为资优生也是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留学中心的主管教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聊了一节课,待到黎晔走出学校,天已经擦黑了。
  校本部这时候正在上晚自习,黎晔走到学校后门等司机来接,沿着小街没走几步,却见前面的店铺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间老式蛋糕店,店里售卖一些传统点心,黎晔从没光顾过。
  左沐单肩挂着背包,此时就站在陈列柜外,他先是站着看,而后改为蹲下看。
  黎晔缓步走到他身后,看见柜台里摆着几款造型简单的蛋糕。
  黎晔心念一动,就在左沐从玻璃柜上认出他倒影的一刻,他出声道,“你过生日?”
  左沐回过头,以半蹲的姿势仰视黎晔。
  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左沐直起身来,柜台里的老板娘问,“靓仔,选中了没?”
  左沐懒懒一笑,先问黎晔,“吃蛋糕不?”继而转头对老板娘说,“要第二层的这个,对,上面没有装饰的。”
  黎晔拿不准今天是不是左沐生日,再看看那只六寸小蛋糕,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老板娘倒是个实诚人,说是奶油蛋糕放到傍晚不怎么新鲜了,给左沐打了个八折让他带走。
  左沐很快把蛋糕盒子拎在手里,见黎晔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你那件衣服还在我家里放着,洗干净了,要不要去拿?”
  黎晔今晚约了一位在国外念书的师兄咨询留学问题,他本想回家再做些准备,听见左沐这么问,思忖了下,答应,“去吧。”
  左沐带他去乘地铁,被他拦住了,扬手叫了个车,一上车就把钱付了,让左沐直接说地址。
  接送黎晔上下学的那辆专车此时已经停在临时停靠点,黎晔想起生日派对那晚左沐对待盛欧的态度,没有提议去坐自家的车。
  大约半小时后,出租车把他和左沐送到了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口。
  坐车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下了出租,黎晔问左沐,“你父母在家吗?”
  “就我一个人住。”左沐说着,抬颌示意,“前面就到了。”
  黎晔跟着他走进一栋单元楼,上到二楼停在一扇防盗门前,左沐用钥匙开门,侧身让黎晔先进,“不用换鞋。”
  门里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家具都是老旧的款,但陈设还算干净。
  整间屋子只有左沐独自生活的痕迹,运动鞋、旧球杆,随意地立在门边。黎晔走了两步在客厅中央站定,高大身形显出几分拘束。
  他也去过同学家里,别墅里开派对或是山庄里露营,和今晚的情形并不一样。
  左沐把蛋糕往餐桌上一放,替他拉出一把餐椅,“随便坐。”
  回到自己家里,左沐的神情和语气都温和了些,对待黎晔的态度也比前几次好。
  他给黎晔拿了一瓶绿茶饮料,然后走到电视机旁的一个斗柜前,那上面立着一张老人的黑白照和一只小香炉。
  左沐点了一炷香,插在堆满香灰的铜炉里,这是他每晚回家后必做的第一件事。
  照片里的老人是他奶奶,几个月前过世了。从此左沐开始独自生活。
  黎晔坐在餐椅里,两手搭在膝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左沐没有向他解释什么,敬完香就走进卧室拿出一个干洗袋。
  “你的衣服。”左沐说完把袋子挂在门口,又走回桌边,拆开蛋糕盒,拿起盒子里的塑料餐刀,问黎晔,“现在吃吗?”
  他说话时的语调懒洋洋的,唇角若有若无挂着笑,眉梢眼角都没半点认真的样子。
  黎晔看着他,还没说吃不吃,那把塑料餐刀眼看着就要切下。
  黎晔突然抬手,挡了一下左沐的手,餐刀停在半空。
  “今天是你生日吗?”黎晔问。
  左沐有点烦他这种较真的性格,耸耸肩,“算是吧。”
  奶奶走后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自己年满十八岁的生日,从昨天开始就有一些朋友叫他去庆生,左沐拒绝了。他不想和一群人闹哄哄地凑在一起喝酒唱歌,宁愿一个人待着。
  没想到买蛋糕的时候被黎晔撞见了,左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黎晔带回家了。
  “蜡烛呢?”黎晔问他。
  “用不着蜡烛。”左沐开始有点不耐烦。吃个蛋糕就完事了,他没那么多讲究。
  “打火机。”黎晔伸出手。
  以左沐要抽烟的习惯,黎晔笃定他随身带着火机。
  左沐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掏出打火机递给黎晔。
  黎晔也不管左沐是怎么想的,自顾自说,“许个愿吧。”然后扣下手里的一次性火机,随着一簇火苗跳跃起来,他开始低声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与那些同龄男生不同,他唱英文歌的声线低沉温缓,在客厅里隐隐回荡,莫名地给人以安抚感。
  左沐可能也没想到黎晔会为自己唱歌,盯着火苗愣了几秒,而后有点别扭地移开视线。
  一首生日歌唱完,左沐只是插兜站着,并没有许愿。
  好在黎晔终于消停了,没再提别的要求。就在左沐切蛋糕的间隙,他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以后左沐把切好的一块蛋糕推到他跟前。
  “不好吃就放着。”左沐给他台阶下。
  黎晔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只是神色平常地把蛋糕一口一口喂进嘴里。
  其间他礼貌地询问左沐,“你爸妈呢?”
  “方便问吗?”
  左沐没给明确的回答,只说,“我是我奶奶带大的。”
  黎晔抬头一瞥那张老人的黑白照,心里猜到了八九不离,便不再问了,埋头继续吃蛋糕。
  左沐本来没有留他的意思,没想到黎晔吃完蛋糕以后仍然在餐椅里端端坐着。
  “我订了两份面,很快就到。”黎晔说,“过生日要吃长寿面。”
  左沐很少这样被人安排过,在与同龄人的交往中,他往往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个人,当下便生出一种被拿捏住的微愠,可又觉出一丝少有的新鲜感。
  他坐在黎晔对面,半笑不笑地问,“黎少,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擅自安排我吃面?”
  黎晔仍是平常的语调,说,“左沐,我也还没吃晚饭。”
  在左沐的印象里,这好像是黎晔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明明是很熟悉的两个音节,突然间被黎晔叫出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左沐定了定,没有接话,黎晔的手机响起来,他边接电话边往外走,是外卖送到了。
  几分钟后黎晔折返回来,提着两碗鲜虾云吞面。
  外卖袋上印着附近一间高级酒楼的标识,盒盖一揭开,新鲜虾仁带着胡椒粉的香味扑面而来,很快盈得整嶶博 餀喲嵔妠吖倻间屋子都是。
  黎晔将其中一碗面推给左沐,问他,“是满十八岁吗?”
  左沐在面条升腾的热气中,看着对桌的黎晔同样年轻英俊的脸,喉结微微滚动,“是。”
  黎晔听后淡淡笑了下,说,“生日快乐,左沐。恭喜成年。”
  第9章
  从左沐家回到所住小区的路上,黎晔接到了母亲潘雅齐打来的电话。
  他与母亲有两月余没见面了,潘雅齐近来张罗着婚礼事宜,在深市与港岛两头跑,声音听来有些疲乏,但温柔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
  黎晔坐在出租车后座与母亲聊天,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黎兆淳。
  聊了几分钟后,潘雅齐问黎晔,“婚礼那天你能来吗?妈妈在主桌给你留了座位。”
  黎晔沉默小会儿,用指节摁摁太阳穴,“我尽量,妈。”
  婚礼就在下周,地点位于港岛的一间五星级酒店。黎晔是想去的,但黎兆淳未必允准。
  目前黎晔还未完全独立,很多事身不由己,潘雅齐完全能理解。
  当初若不是九岁的黎晔选择成全母亲,留在黎家跟随父亲生活,潘雅齐未必能摆脱那段压抑的婚姻关系。如今她所享有的自由,是黎晔以一己担当换来的,潘雅齐心中一直觉得亏欠儿子,无奈难以弥补。
  “不要勉强。”潘雅齐立刻宽慰黎晔,“我和你丁叔叔只是举办一个小型仪式,请的朋友不多。你平时读书很忙,不要影响你的安排。”
  黎晔没有应诺什么,他性格使然,不做未能兑现的承诺,只在电话里询问了结婚当天的仪式流程,心里盘算着,或许那天晚宴时候自己能争取赶到,喝一杯母亲再婚的喜酒。
  黎晔为此私下里做了些安排,也有意地避开黎兆淳的耳目,可惜他的计划最后还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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