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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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几天,黎晔发来的微信减少了,到了晚上他也不再问左沐要定位。左沐奔波在几处兼职的场所,台球室角落的那把椅子始终空着。
左沐起先觉得一个人挺自在,没有黎晔每天出现,他又和过去一样无拘无束。
最近这些天里黎晔只发过一条微信,问他感冒好了没。
左沐懒得回复。
黎晔说的那句“以后会管着他”,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不爽。
由于他的冷淡,黎晔没再继续发来消息。
原本每天见面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沉寂下去。
一盒喉糖在三天后吃完,左沐独自走在深夜街头,一种陌生的感觉突然涌起。
——打球的间隙回头,没看见那抹身影,回家的路上独行,没人走在身旁。原来一个月的时间也可以改变很多事,左沐不情愿地承认,好像有点想念黎晔。
掏出手机,划到微信页面,最终还是因为不知能说点什么而作罢。
到家以后冲了个澡,左沐心头的烦躁逐渐平息了些,在睡前捋了捋这件事。
黎晔未必是放弃了,左沐在与他的相处中也摸到一些他的脾性。
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像是黎晔会用的。
他们两个现在就在一段不明朗的关系里互相拉扯着。黎晔要等左沐服贴,而左沐我行我素惯了,不肯让步。
就这样各自冷淡着过了有一周时间,新年也临近了。学校仍在照常上课,左沐无心学习,兼职的酒吧趁着节日大搞促销,他每晚都去,待到深夜才走,倒是赚了不少外快。
微信里又新增了不少联系人,都是兼职时认识的一面之交,属于黎晔的那个对话框却逐渐下沉,不再占据着前排的位置。
这样互不干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新年前一天,左沐突然收到黎晔发来的信息,说他目前跟随家人在邻市看望长辈,但他会想办法在一月一号回到深市,问左沐有没有时间见面?
左沐这次没再当作没看见,回了短短几个字: 【不确定,再说吧。】
黎晔很快又发来一条: 【今晚跨年前我给你打电话,接我的电话好吗?】
左沐对着那条信息迟疑了一会,最后也没回。
这一晚他没去酒吧兼职,被表姐童珊叫到家里吃饭。
席间还有些别的不常走动的亲戚在场,拖家带口地聚在一起挺热闹。唯独左沐话少,除了偶尔和童珊聊上几句,其余同辈人主动找他玩,他都酷酷的表示不参与。
一顿家常聚餐还没吃完,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左沐掏出来看。
自从这天一早接到黎晔的消息,他就把处于静音的手机切换为了震动模式。
屏幕上跳动着黎晔的名字,左沐从圆桌边起身,走到无人的楼梯间接电话。
整整一周的时间,他没听到黎晔的声音。
接通的一刻,对方先说话,“左沐……”
叫完名字后,停顿少许,沉稳声音里似带了一丝温柔笑意,又说,“本来想等到跨年打给你,和你一起倒数最后十秒。但是太想你了,就提前打过来。”
不加掩饰的表白,和恰到好处的温柔,都是利器啊。
左沐突然觉得鼻腔涌起一股酸涩。积攒多日的想念在这一瞬间有了具象的形态。
第20章
黎晔是在家族聚会的席间借故离开,给左沐打的这通电话。
今晚黎家三代齐聚香市的庄园,黎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来了。黎晔上头还有两位姑姑,也带着老公和儿女从外地回来。
跨年这顿饭由庄园特聘的厨子掌勺,当晚就在景致最好的紫荆园开了五桌席面,菜肴中西结合,席间众人兴致都很高。唯独黎晔在应酬之中有些走神,觥筹交错间总是想起左沐。
没有至亲在身边,左沐这个跨年夜又是怎么过的?
越想就越觉得不安稳,黎晔已经等不到零点再通话,找个理由离席,走到庄园偏僻的一角打给左沐。
这阵子两个人不常联系,个中缘由都心知肚明,可是毕竟身在跨年夜,又相隔两地,谁也没提上次见面时发生的不快。
黎晔主动找些话题,左沐也不再嶶博 餀喲嵔妠吖倻刻意冷待他。
通话过程中虽然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一解相思。
年轻的感情总是起势汹汹的。分开的这七八天时间,两个人都不复从前的潇洒。
黎晔这些天里看过无数次手机,夜里辗转,想给左沐发点什么,又强自忍耐着,留出时间让左沐想清楚一些事。
左沐表面装作不在乎,实际未必比他好过。
是继续由着性子做自己,还是定下心来和黎晔交往?他的自我拉扯一点不比黎晔少。
可是在听到彼此声音的一刻,很多抵抗瞬间就瓦解了。
这样聊胜于无的通话远远不够。
想要见面,想要眼神的对视,想要紧拥的体温,想要在明知道不合适的困境里,和对方亲吻,厮缠。
就是这样强烈的渴望,将一些负隅顽抗的自我慢慢吞噬消解。
可是位于手机的两端,谁都没有将那份沉甸甸的情绪宣之于口。
聊了一些日常话题后,黎晔告知左沐自己回程的时间,“我明晚八点回来,能见你吗?”
对于见面他已经迫不及待。
左沐也不像在微信里那样推脱,说,“我明天要去酒吧兼职。”
新年第一天,酒吧的营业额远超平日,同样的小费也很可观。
黎晔毫不犹豫,“那我去找你。”
还不待左沐回应,手机那头突然响起一道中年男声,直呼黎晔的名字,又问,“在这里干什么?给谁打电话?”
左沐一下噤声,随即听到轻而脆的一声响,似乎是黎晔把蓝牙耳机摘下了。但是黎晔忘记切断通话,左沐仍能听见他那头的声响。
比起黎晔对于左沐的家庭情况略有些了解,左沐对黎家的事还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黎晔的父母早年离异,如今各有嫁娶,也不知道黎晔和黎兆淳关系复杂,表面上是严父孝子,暗地里却充满着压迫与反抗。
通话仍在继续,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黎兆淳的训斥声,大意是指责黎晔不该扔着一屋子长辈,独自出来,上位者的用词颇为苛刻,听不出多少父子亲情。
左沐拿着手机,默然站在楼梯间,眉头皱了又皱。
黎晔在家中原来是这样的处境,和左沐想象的那种养尊处优完全不同。
而后黎兆淳要求黎晔在隔天陪他去一个聚会,黎晔当即拒绝了,说自己要回深市,和朋友有约。
自从母亲再婚,黎晔身上的束缚减轻了不少。
潘雅齐后移居港岛,彻底摆脱了黎兆淳的控制,黎晔不必再像前些年那样,为着母亲的处境,处处对黎兆淳言听计从。
左沐听着黎晔在手机里语气冷淡地回绝父亲,心下微动,他从未听过黎晔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讲话。
父子俩尽管气氛不睦,却也并未吵起来。
左沐又听了一阵,黎晔按时返程的意思很坚决,尽管黎兆淳严厉施压,也没能迫使他留下。
再这么听下去似乎不合适了,左沐先摁断通话。
大约十几分钟后,黎晔的电话再次拨过来。
左沐一直待在楼梯间,手机一震动,他灭掉手里的香烟,又接起来。
黎晔没有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左沐也没多问。
黎晔找他要酒吧地址,他爽快地说了,态度较之先前更好些。
又聊了几分钟,左沐主动提出不聊了,让黎晔去陪长辈。
黎晔愣了下,继而猜到左沐已经听见他和黎兆淳的对话,笑了笑,说,“明天我到了酒吧,和你联系。”
左沐说好,两人各自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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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不过数日,再见面已是新的一年。
黎晔走进左沐兼职的酒吧,对着四周熟悉的装潢,心绪有点恍惚。
好巧不巧,这里是他们初次接吻的地方。
节日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台球包房里也挤满了人。
左沐知道黎晔进来了,可是分身乏术,顾不上与他说话。
他们隔着一群醉醺醺的客人,在震耳欲聋的打碟音乐中瞥见对方,视线交错的一瞬,呼吸不由得都急促了些。
两人没有急于走近言语,隔着面目模糊的人群,冲对方点了点头。
黎晔去吧台要了一瓶酒,再进台球包房找张椅子坐下。今晚的客人格外地多,他只能在重叠交错的身影间,捕捉左沐的行迹。
左沐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同色系的光面运动裤和球鞋。黑色衣物显得人白而俊逸,他平直的肩颈、劲瘦的腰身和两条长腿在年轻人中很是夺目,拿着球杆应酬说笑时,笑容懒散,眉目藏锋。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晔的错觉,左沐今晚似乎更有分寸感,与人接触总有意无意地拉开一些距离,并不像从前那样随意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