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要是觉得你做得无可指摘,当天就应该和我坦白,而不是让郑玉成给你打掩护。”孟北随着他的逼近,态度散漫地退后了几步,直至大腿靠上桌沿,才低下眼看着符楼。两个人的面容靠得极近,符楼都能闻到他嘴唇上残留的烟味,烦躁的,恨不得撕碎,孟北心情不愉下抽下的烟,让另一个人也十分糟糕地领悟到了。
“他跟你说的?”
“哼,”孟北笑了一下,“你急什么?”
如果说最开始符楼还存着与孟北推心置腹的心思,但现在这份侥幸已经消失殆尽。
“我最后再说一次,比起风险,我更关心结果。我认为报复他们比现在的一切都要重要。那天我说我很蠢,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昨日事昨日过,不能留到明天。而且,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后悔。”
孟北静静听着,常扬着笑的桃花眼似乎有一刹那微微失神,重复道:“比一切都重要?”
符楼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敏锐,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
“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孟北低头,“你对我真的有这么不信任吗?”
符楼:“……”
孟北偏头笑了笑。
“你问我希不希望你去军校,我现在有答案了。距离六月份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把你所有想完成的事情都尽快做完,我不会再过问。”
符楼沉默。
“行吧。”他挺直腰背,“这是你的选择,千万不要后悔。我在古同等你。”
语毕,转身就从那扇虚掩着门里出去,乘坐电梯下楼。
符楼看着他从面前离开,像是才反应过来,拔腿追了出去,但孟北走得相当快,等符楼急切冲出电梯口时,他已经拉开了那辆覆盖了些微灰尘的车门,就要往里坐。如果他现在不说点什么不做点什么的话,孟北一定会扬长而去,就像他们之间无数次或短或长的离别,根本没有留给他说拒绝的机会。
“孟北!”他叫住他。
孟北一停,回头望着他。
符楼站在偌大的停车场内,所幸周围没有什么人,没有会偷偷看他们的热闹,明明嘴边一句再冷静不过的话呼之欲出,“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光是见到孟北异于平常的平静,心中便百感交集,他一直以为了解孟北,了解他的本性,可剥开那层鲜活而宠溺的外衣,发现竟也不剩下什么。
孟北等了两分钟,于是真的离开了。
他真的只给他两分钟。
此时,藏在角落的郑家叔侄灰扑扑地冒出了头,郑玉成眼观鼻鼻观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小楼,还好吧?”
符楼徒然回身,看到是他们俩,有些迷茫:“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来了一小会。小楼你放心,我现在就把孟北找回来!”郑玉成说走就走,半路被郑鹤熙硬拉了回来,没好气地提醒道,“人家好像还有话问你,急着跑什么?”
郑玉成疑惑的眼神落在符楼身上。
符楼此时此刻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看起来不像和人刚吵了一架,颇为平和地斟酌着问道:“玉成叔叔,你答应我的事,大概多久能看到?”
郑玉成神色认真:“放心吧,做审查要一段时间,不过不用很久了。”
“符楼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郑鹤熙掐着下巴,陷入沉思,“按我和小叔吵架的过往经验来看,只要是真正亲近的人,都不会有隔夜仇,虽然这次吵得是狠了点,但你只要跟他服个软,他立马就会原谅你。”
郑玉成咂摸出点不对味,敲了下他的脑壳,骂道:“原来你之前都是嘴上服气,实际上心里对我不满啊?”
“小叔!能不能好好说了!”
郑鹤熙捂住脑袋,满脸写着“你不要当着别人揍我”这句话。
符楼看着他们吵吵闹闹,无缘由地感觉有些疲惫,没有使什么力气就把他们推开了,说了句“你们先回去吧”,然后抬脚走进正要往上升的电梯中,将自己与他们迅速隔开。
他正视着电梯门上面目清晰的自己。
江景前不久问他,线人的奖励不通过正式的薪资渠道,可以私下给予,这笔钱他想怎样处理?
符楼给了他一个地址,希望他有空登门拜访,亲自把钱交到一个小女孩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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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楼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孟北也是。
第79章 贺岁篇(终)
晚上屋子里开着热气,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符楼沉思了一会,感叹:
“你的床确实很舒服。”
孟北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出,双腿交叠斜倚在玻璃门上,他只松松系了一条浴巾,窄腰两侧青筋明显,延伸进内侧,上身光裸着,因动作隆起恰到好处的肌肉,身上残余了一些水珠,顺着人体自然的曲线往下滴,流淌在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像是发力后的汗水,不经意间向瞥过来的另一个人释放了一种极其性感的野性气息。
他扯开一个笑,回答:“睡眠质量很重要,当然得选好点的。”
“这些植物也是你养的吗?”
符楼起身来到窗口,孟北的父母应该很喜欢料理自家的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挖了个小池塘,放上假山,没有养鱼,从假山流出的水很清澈,整个院子都绿意盎然,一些有着茂盛枝叶的植物被定期修剪得各种各样,散发着清香,像个小型的花园,连孟北自己房间的窗台上也挂了几盆绿植,打理得干干净净。
符楼第一次来这的时候,看到这栋掩映在常青树下,在日光的照耀下颜色丰富的小别墅,就觉得这是一对很有浪漫格调的夫妻居住的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孟北本人的房子装饰这么简洁没有生气,几乎只有黑白灰三色。
孟北算是看父母养花养草长大的,可小时候调皮捣蛋,半个院子都被他折腾过,直到孟北离家父母才将心目中的院子养起来,他诚实地否认道:“我养不活,我只会在它们之间打滚。”
这话一落,符楼就感觉他来到了身边。
因为要更好地赏烟花,屋内的灯关了,窗外无垠的夜空上渐渐绽放了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催生的光亮不时照亮两人的面容,孟北隐约之间看到符楼对他露出一个很温情的笑,眨眼过后,那人转头看向天空,肩膀偎肩膀,一冷一热的手掌很自然地交缠不分。
“快到十二点了。”
符楼的指间因他变得湿滑,水汽中掺杂着皂角的香气,他的鼻尖凑到孟北的耳朵旁,微微嗅了嗅,轻声询问:“不打算许个新年愿望?”
“你提醒到我了,”孟北长眉微挑,将他的双手全部珍重地握在手心里,额头向前与他轻抵,“新年快乐宝贝儿,去年的我现在想跟你讨今年第一个吻。”见符楼没有动作,他装作很苦恼的样子,把嘴唇贴得很近了一些,“愿你同意。”
符楼还是没有迎上去,而是忽然笑了起来,没头没脑地说:“孟北,你记得有一次我们无聊到躺在沙漠里等日落吗?”
那是个沙漠景区,有不少游客,不过到了傍晚,他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周边的餐厅就餐,就只有他们两个不走寻常路,背离人群,在沙漠中坐着看太阳落下。符楼的喜好从小到大都很奇怪,按照景区宣传,到时间那边会放很美丽的烟花,人群欢呼,热热闹闹的,他偏偏就喜欢窝在远处安安静静等太阳落下。
“你很开心。”
只要是符楼发自内心的喜悦,孟北都能察觉到。
他坐在身旁,俯下身摸了下他的头发,笑着问:“有这么好看吗?”
太阳逐渐落幕,身下的黄沙热度不减,符楼的脸因长时间的光照有点发热,孟北刚刚用水洗了手比较冰凉,他不禁退缩了一下,而后又像只好奇的小猫,贴合他伸手抚摸脸颊的动作,抬眼看向孟北。
他说:“叫你涂点防晒遮点阳,都不听。”
橘黄色的余晖照在孟北身上,偏向光的一侧黑发被照得亮堂堂,双眼也是笑眯眯的,其余部分却被深黑色的覆面巾遮去,无端生出了些冷。
符楼不由抬手去扯那层布,孟北挑了下眉,微低着头,任由他无理地将其取下,可能是余霞太过暗昧,也可能是那日的风与沙太灼烫,又或者仅仅是第一次在盛景下赏人,他看着他在暮光下的俊朗面容微微出了些神。
“后悔了就要抓我的面巾?”
听到他打趣,符楼回过神就感觉揪着面巾的手指被人打开,下意识握紧,不想也将对方的手也抓在了手心里,细沙在指间交缠中滚动,留下绵密而温热的颗粒感,却一时没有被人挣开。
他半躺着,孟北侧坐在旁,垂眼望着他,漆黑瞳仁被光镀上了一层金,眼神朦朦胧胧,不知因景还因人,竟有几分晦涩难懂的温柔。
可能是这份温柔来路不明,所以作为被注视的一方,符楼心神一动,情绪也不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