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所以还不觉得困。
推开房门,一轮明月挂空。
十月下旬的深夜,已经有些微微的冷意。
但是这个温度,反而只是让人头脑清醒,他还挺喜欢的。
次日六点,宁向星并没有比平常晚起,喝了豆浆,吃了两个包子,就踩着自行车上班去。
脚上的鞋子换成了一脚蹬,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在那个标价疯狂,没有次品的超大商城里,就没有真的便宜货。
他先去了卫生所,见门开了,过去把草鞋还了。
草鞋底干干净净,是他用小刷子扫过一遍。
“不好意思穿了你们的鞋子,虽然我带过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它买下。”
中年妇人看着他,草鞋是新的,借出去什么样还回来还是什么样,这还是第一次。
其实还有一双旧鞋的,按照惯例,她应该给那双的,也不怕人不还不表示。
只是看着宁向星一身干净打扮,睡着也恬淡美丽的睡眼,也许她为了那张脸买单,把新草鞋给他穿回家。
没想到……就穿了一次还要花钱买。
“这鞋子没什么特别意义,你给我五分钱就好了,这鞋子材料不费钱,就是费点手工。”
宁向星顿了顿。
五分钱啊。
“五分钱不高了,毕竟是新的,我扎得很细致,不会有刺扎脚。”妇人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收钱好了,反正男人都是话说得漂亮,其实都一样。
她五八年自主下乡,那时候还没人倡导下乡光荣,只是分配的时候没能和志同道合的人分到一起,来了这地方。
十五岁的年纪来了乡下,却发现一片热忱改变不了任何事,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一年不到就想回去,结果被……自称喜欢的人拖进玉米地,那之后她一直邋遢示人,哪怕不得不迫于流言嫁了。
只是,那时候就开始看身边的一切都不顺眼了。
唯一顺眼的小年轻,看来也是一样的。
“我注意到你的皮筋外层掉差不多了,这样头发会疼吧。”宁向星翻找了一下自己的挎包。
他记得,还有两条捆画笔用的皮筋,蓝色的。
找到了!
解下两根皮筋,宁向星放在手心举着;“可以用这个换吗,不够的话,明天我再拿几根来。”
皮筋,一分钱好几条,但是要想用来扎头发,需要用线用特殊手法绕一圈,这样不会把头发卷进去。
妇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皮筋已经破破烂烂。
她的手有点抖,伸出去的时候察觉手心是汗,手背还有结块的鼻涕。
又摊开手:“给我吧。”
她觉得自己碰一下这样的人,都要脏了别人。
宁向星见她同意,也高兴。
真心的高兴。
这皮筋,用现在的钱买,一厘好几条啊。
赚到了呜呜,大姐你真淳朴。
宁向星喜滋滋的带着草鞋走了,没注意到身后的女人忽然跑到水桶边,疯狂洗自己的手。
几点水珠溅到脸上又滑下来落回了水桶里。
用流言反击流言后的第一个早晨,宁向星是惬意的,刚占了一个大‘便宜’,省下了五分钱,可以买五百块的东西。
要不买瓶香槟尝一尝吧?
还有那个火腿片,真不错呀。
拉开抽屉,宁向星眼皮一跳。
还真动手了。
他装没事人一样重新把抽屉关上。
已经回来上班的丰收不解的往这里看了好几眼。
中午,宁向星去了胖婶家。
新鲜的五花三层,被炖成香而不腻的烧肉。
宁向星更偏向三分肥的瘦肉多一点的,那些肥滋滋一点的都提前分出来给胖婶,让她自己分配。
别看胖婶嘴巴挺大的,做饭的味道都堪比饭馆的,而且卫生很放心。
还不会贪得无厌,宁向星给多少她就给孩子们分配多少,谁敢多看宁向星的碗一眼,她筷子就敲过去。
这也是宁向星还会继续来她家的原因了。
至于隔一周吃两次肉,有个镇上肉联厂的朋友,这个借口足够用了。
吃饱喝足回公社,魏红英正和一个陌生人聊天,见到宁向星回来,她招招手。
宁向星心道,这是不需要避嫌了?
魏红英神态自然,引荐宁向星。“这位就是那个稿子上过省报的年轻人,很有才华,今天要递交的画稿也是他一手画的。”
“宁同志,这位是镇上的宣传干部,林毅。”
那人的正脸转过来,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国字脸。
年纪应该不算大,一眼看上去就有种,啊,这肯定是干部的初印象。
“你好,我是宁向星。”
“你好,听魏红英同志赞许你许多,不知道能不能提前看看你的画稿呢。”
丰收探头探尾,脸上摆明了看好戏。
做得那么明显,是真无所顾忌啊。
宁向星更怀疑自己到底怎么和他们结上深仇大恨了。
“可以。”宁向星爽朗的回道:“请跟我来。”
带人到了座位上,他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新来的林毅。
他和丰收并没有眼神的交集,甚至于丰收还有点忌惮这个人。
只见宁向星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打开了抽屉。
丰收的嘴角已经开始勾了。
宁向星手伸进去,拿出来几张纸。
白色的。
林毅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像是在问,画呢?
丰收都要笑死了。
“啊,这里。”宁向星手再次伸进去,拿出来几张填过色的画作。
林毅翻看了一张,就开始双眼放光。“这么好的作品、应该全镇通用,宁同志是吧,你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这个指导,武,是什么意思?”
第52章 既然都是断人财路,那就比谁运气好(感谢宝宝们的加更)
“我的灵感来源,和指导人,都是以前的公社宣传干事武同志,他之前为了拯救公社的重要资料断了右手,皮肤也多处烧伤,只能待在家里,
我整理过去十年宣传资料的时候看见他留下的作品,都非常有意思,就厚着脸皮上门求指导了,既然是人家指导我的,不喜欢贪功,就顺手写了,
我觉得那样的人,应该被人记住,或者,那样的人画出来的东西,代表的内涵,应该继续宣扬下去。”
宁向星的声音不大,也不是吼出来的。
一字一句却格外的触动人心。
仿佛拿着锤子哐哐在那些听信过流言的人心上砸。
他和魏红英接触,只是为了武同志的画作、武同志的精神。
“是这样啊。”林毅把画作又仔细看了一遍。
忽然,他想起什么,死死皱眉:“不对啊。”
丰收撇下去的嘴角又提了起来。
他就说,画作已经被自己拿走、
“我记得这件事在镇上很轰动,当时我还在省城给书记开车,都听过这事,应该是交代下属镇政府接纳他,给于一个适合他的工作,直到没有劳动能力……
什么叫做,只能待在家里?”
魏红英一下惊呼:“妥善安置?不是派人来慰问一下,给了一个罐头,两根大棒骨,一张手写奖状吗,还有别的安排?”
丰收疑惑的看着事态的发展,怎么回事,宁向星的画作不但没出错,话题还拐弯了。
魏红英那么激动干嘛,一个破相的丑鬼,不待在家里,难道还出来晃荡啊。
一脚踏进来的老陈却惨白了脸色,腿都软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林毅的话也落地了。
“因为我那时候在旁边,听得很清楚,奖金有一百多,可以继续在政府服务,家眷如果没有工作,可以在本地工厂挑一个符合能力水平的……”
老陈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爬着后退了几步,就要离开门槛。
快去告诉他、这件事被人知道了!
宁向星却啊了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陈干事,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林毅的眼睛扫了过来,眼神中都是疑惑,这位就是,陈干事?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可老陈却觉得自己做的所有恶事都被人看光了。
老陈僵在原地,看着宁向星的眼神简直能出血。
此刻,他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嗡嗡作响。
怎么会、他挤兑一个小年轻,一个兔崽子,而已。
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是一开始看他不顺眼,后来他接触姓武的,自己更想除掉他,踢出公社!
可他还作死妨碍了自己和田主任的生财计谋,给大龄光棍介绍年轻女孩减少光棍率,以及设计谋光翁家姐妹手里藏着的珠宝。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都已经成了固定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