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份遗嘱的补充说明也是针对何总的。”楚宵成笑着对他说,“何氏集团存续期间,何总每年可以在年底获得1%的利润分红。”
何肆年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就连凌途锡这个不相干的人都觉得何威宇对养子太过分,这么多年,何氏集团的里里外外一直是何肆年在管理,操了多少心出了多少力,到最后,就这?
慈善基金是个很不稳定的烂摊子,搞不好就会惹一身腥,1%的分红也要跟他的努力捆绑,在这个家,何肆年没有一分钱是白拿的。
果然,有位何氏集团的中年高层开启了嘲讽模式:“何总,今后还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何肆年眼皮都没抬地笑了一下。
又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说:“澜少爷和顾副总也得努力,不然遗产还没到手,就要落进宇航基金会咯!”
何澜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接下来,楚律师又公布了第三份遗嘱,是关于集团内部人员任免和重大决策提案之类的,何澜并不关心,他随手从茶几上的收纳盒里摸出个指甲刀,专注地修剪起指甲。
凌途锡皱眉看着他,总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其实指甲才修剪不长时间,干净饱满圆润,没什么可修剪的,何澜只是想让借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的嘴角紧紧抿着,慢慢打磨右手食指,楚宵成读遗嘱的声音对他来说等同于窗外鸟叫。
老东西,死了也不安生!
忽然,两根白皙无骨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腕,来接他手里的指甲刀,他满腹心事,一不留神,指甲刀被拿走了。
抬眼就看到顾娅冲他温柔的笑:“阿澜,注意场合。”
何澜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语气冰冷:“别这样叫我。”
笑容僵在嘴角,顾娅却锲而不舍地换了更暧昧的:“那叫什么?叫亲爱的?”
她很熟络地过来捏何澜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顾娅依旧温柔地笑着,像个贤妻良母:“亲爱的,公司有事,过会儿我就要回去了,你喜欢吃上次那家店的醋鱼对不对?那边离我们的一个商场很近,下次我例行检查的时候带一条给你。”
上次,也是他们仅有的同进午餐的那次,他都不记得那桌饭是不是有醋鱼。
他明白,这女人这时候说这些,分明就是趁着人多,为他们接下来的婚礼进行铺垫。
凌途锡觉得自己跟这场合格格不入,反正见证完了,字也签了,他站起来:“何先生,各位,我队里还有案子,先告辞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刑侦大队长,如今本市刑侦支队队长职位空着,专管刑侦的局长刘超曾经拒绝上级安排,明言这个位置给自己手下的两位大队长留着,也就是说,凌途锡离刑侦支队长的职位就只差一桩入得了领导法眼的案子。
他们纷纷起身客套,何澜也站起来:“我送你。”
凌途锡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蹭楚律师的车来的,就没拒绝。
他们出了书房,站在门边的雅久立刻跟上,凌途锡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的冷硬气质,立刻联想到他的身份。
何澜笑笑:“这是雅久,阿年新给我请的保镖。”
凌途锡点点头,愈发觉得自己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雅久,你送凌警官回队里去,回来的路上顺便去超市给我买点零食。”
“是,澜少爷!您要是特别有什么想吃的就发到我手机上。”
凌途锡感觉有点好笑:“你还喜欢吃零食?”
“喜欢啊,谁会不喜欢呢?你不喜欢?”何澜声音扬得高高的,倒像是心虚。
凌途锡没再呛他,等走出别墅,他说:“回去吧,别送了,他们都等你呢!”
“等我有什么用?”车子就停在门前,何澜踌躇了一下,没什么理由再跟下去,只好抬起手,“那……”
他想说再见,凌途锡的手机却响了。
“喂?吴丽。”
“凌队,查到秦满的行迹了,就在乡道监控盲区附近的村子,有村民说见过秦满的车,然后我们根据线索找到了秦满生活过的院子!”
“发个定位,我马上过来!”
“是!”
何家地处东郊,目的地却在西郊外七十多公里的地方,要横跨整座城市,还是走绕城高速更快,但这地方又找不到出租车。
他有点为难:“何先生,能不能麻烦你的保镖把我送去西郊,案子有新进展,我要抓紧时间去一趟。”
手机听筒多少都会漏音,何澜依稀听到秦满的名字,问:“是我们家的案子吗?”
凌途锡只好点头:“是,秦满的案子还没完,但其实案子本身已经跟你们家没什么关系了。”
何澜好奇地把头凑近了些:“能跟我说说吗?哦,对,如果需要保密的话就算了,但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吧?我是受害人。”
他很少把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故意示弱的时候除外。
凌途锡想了想:“抱歉,我们有规定。”
何澜无所谓地撇了下嘴:“好,那你上车吧!”
凌途锡落荒而逃般打开车门,雅久也马上上车,可还没等车子发动,何澜从另一侧车门上来了。
凌途锡:“?”
“我要亲自去超市,不过会先把你送去目的地,放心吧!”何澜呲牙一笑,“凌警官,我自己家的车,坐一下没问题吧?”
凌途锡:“……”
第12章 内幕
车子缓缓开出别墅区,沿着山路飞驰上绕城高速,何澜的脸一直朝向车窗外,心情很好似的翘起嘴角,长长的睫毛被夕阳映得发亮。
凌途锡就纳了闷了,这人屁股后面一大堆烂摊子还没善后,怎么有心情跑出来逛超市?一大群客人就那么扔在家里不管了?
他忍不住问:“你家里没关系吗?”
“嗯?”何澜转回头,眼底跃动着亮晶晶的火光,“有什么关系?”
凌途锡仿佛被那抹火光烫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袖子:“你……妻子,你们不商量一下遗嘱的事吗?”
妻子?
何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在凌途锡看来像是自嘲。
他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赶忙转移话题:“那个,对了,秦满可能有同伙,我们正在想办法抓人,我只能向你透露这么多。”
何澜弯起眼睛,露出招牌笑容:“凌警官,说好的保密呢?意志力跟以前一样不坚定啊?”
“以前”是什么时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凌途锡想反击,碍于雅久在场,还是憋回去了。
他可以不要脸,自己堂堂刑侦支队骨干,能跟他一样?
有钱人的脑回路真的理解不了,明明都结婚了,妻子是个温柔又能干的女强人,未来的日子是大多数人都羡慕不来的,还总提那件混账事干吗呢?
等这个案子结束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何威宇压根就没想把家产留给我,到死还想着传宗接代,做梦!”
凌途锡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他的话始料未及,张了张嘴:“……啊?”
何澜斜睨他一眼,重新望向窗外,远方的山峦在夕阳余晖中呈现出深沉的颜色,大地很快将彻底被黑暗吞噬。
“我是他心头一根沾着蜜的蜂刺,带我回来,他扎心,不把我带回来,他又不甘心。”何澜冷笑,“何威宇这个人,只有外头那张皮像个人罢了。”
凌途锡看了一眼雅久,握拳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大腿,提醒他别乱讲话。
何澜却像是莫名生出了倾吐欲,看着凌途锡的眼睛:“凌警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他很快明白了,点点头。
“当年,何威宇找了个混混,花钱请他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带到山里扔掉,他妻子知道真相后吵着要报警,却被他杀了,后来,他非但没悔过,还对外谎称她是因为想念儿子生病去世,你说,这种人还算是人吗?”
凌途锡傻眼,这么重大的秘密居然砸到了他的头上,把他直接给砸懵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何澜没回答,而是继续说:“他以为甩掉两个累赘就能重新娶妻生子,可报应来得太及时,他没有预兆地得了哮喘,很严重,就算用药也只能勉强维持生命,他连个正常男人都做不了,至于他最在意的传宗接代,更是没可能。”
“这些年也是医学发达了,他才在听说儿子还活着后,想尽办法找他回家,起初还在哄那孩子,让他积极治病,后来,知情的儿子跟他摊牌,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一怒之下立了几份荒谬的遗嘱,目的嘛……大概是对儿子还抱有一丝希望,却又不能完全放心,所以想出个让养子牵制他的主意,真可笑。”何澜真的笑了一下,“凌警官,你问我为什么不为何威宇伤心,我请问,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