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个男人低声安慰着什么,扶着她往里走,在路过凌途锡身边时,问:“警官,请问刑侦支队二大队怎么走?”
  凌途锡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很快:“您是二大队的警官吗?我们是邱纳的家属,下午接到一位姓吴的警官通知……”
  来认尸的。
  凌途锡给他们指路:“那栋楼,你们上去吧,三层。”
  男人道了声谢,扶着哭哭啼啼的女人进去了。
  走出很远,何澜还在上下打量他们,目光最后停在女人的手腕上,直到他们走进刑侦支队办公大楼。
  凌途锡解释:“应该是邱教授的夫人。”
  何澜收回目光,问:“吃什么?”
  话题转换的太突兀,凌途锡稍稍停顿了一下,反问:“你想吃什么?肯定不想吃kfc,对吧?”
  一下子被拉进回忆,何澜笑了两声,看看周围,问:“面馆还在吗?”
  凌途锡的呼吸陡然紧了起来,明知故问:“什么面馆?你想吃面啊?对面新开的西北面馆不错。”
  说着就迫不及待要横穿马路,明摆着心虚。
  何澜抬手薅住他警服的后心:“别装傻啊,第一次见面你请我吃的那家牛肉面!”
  昏暗的巷子,两侧都是低矮平房,屋顶和墙边堆着不少杂物,住的都是些上岁数的老人。
  那家面馆就在进巷子不远的地方,竖着老式的灯箱牌匾,因为年头长了,字都模糊不清了,里面落了不少蚊虫,灯带还坏了两条,一半亮,一半不亮。
  面馆里坐着两桌客人,看样子都跟老板熟,在氤氲的水汽中边吃边聊,氛围热络。
  见有客人,老板站起来,见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凌警官来啦!哟,还带了新同事!你好啊!”
  看样早不记得这个三年前来过一次的客人了。
  何澜抬手打了个招呼,就跟凌途锡一起找角落的桌子坐下。
  胖胖的老板笑的很慈祥:“今天吃什么?”
  何澜抢先竖起两根手指:“两碗牛肉面,四两龙须,单加茶叶蛋。”
  跟第一次吃的一模一样。
  老板应着声去了,凌途锡抽出纸巾擦他面前的桌子,笑着说:“记这么清楚?”
  “那当然!那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没有之一!”
  凌途锡觉得他的话里肯定有夸大的成分,这人平时有点毒舌,那只是因为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可否认,他其实情商非常高,是个控场达人。
  但他不想顺着他的思路回到三年前。
  “何澜,今天是我们工作需要,辛苦你跑一趟。”
  何澜瞄着他瞬间板起的脸,抱胸后仰,拿鼻孔看他:“吃饭时候能不说这些吗?倒胃口!”
  被传唤什么的,他其实根本没当回事,因为对方是凌途锡,无论凌途锡做什么他都不会真往心里去。
  可偏偏凌途锡总是谨小慎微,非常刻意地跟他拉开距离,拉就拉吧,还总是笨拙地让他看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心里愈发不爽。
  凌途锡局促地搓着手背,还沉浸在反省自责中,慢慢说出酝酿已久的台词:“还有就是,上次,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态度,但其实不是冲你,我只是担心……”
  何澜打断他:“凌途锡,你可真矫情!”
  凌途锡一愣,这好像是何澜第一次在聊天时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听着难受。
  何澜从消毒抽屉里抽出两根筷子,竖着磕了磕桌面,把筷子对齐:“你压根没把我当朋友是吧?如果总这样,那不如再别见面了!”
  他面无表情指了指周围:“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对味儿了!”
  凌途锡盯住他的脸愣了神,觉得他是在说真的,心口像是被一大堆砖瓦堵住了,又疼又闷。
  “我不是……”
  “这顿我请,还你的。”
  凌途锡浑身僵硬,觉得熟悉的面馆忽然变得十分拥挤,他想说很多话,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他说不出口。
  就算没有旁人,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板端来两碗面,奇怪地看了看即将石化的两个人:“怎么了这是?”
  何澜笑着说没事,从托盘端下一碗给凌途锡,第二碗给自己,一如当年他对自己那样。
  他的吃相仍然像是饿死鬼投胎,吃到一半才发现凌途锡还傻着,他的面还没动,连筷子都没拿。
  他停止了咀嚼,像只仓鼠,睁着清亮的眸子看向他:“怎么了?”
  凌途锡没发觉自己眼眶红了,只是摇了摇头,给自己也拿了双筷子,开始低头吃面。
  何澜又琢磨不透这个人了,在当纯爱战士这方面他也是新手,他对他,既怕过于亲密吓跑他,又担心太疏离让他觉得受冷落,真的很心累,心累也就罢了,关键,得不到回应的单方面热情,让人总是觉得希望渺茫。
  别钓了,钓不到的!软的硬的都不行,可能是因为他没对自己生出“喜欢”的感情吧?
  何澜就那么看着他吃,一直吃,一直吃,头也不抬就那么吃,头顶的灯光打在他后脖颈上,能看到一层细细薄薄的绒毛,好像很软。
  他放下筷子,稍稍往后靠坐在椅背上,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片刻之后,终于无奈地妥协了。
  算了算了,自己看上的犟种,能怎么办?继续哄着呗!
  第47章 博物馆
  剥开层层叠叠的叫做“情绪”的东西, 何澜也琢磨明白了。
  凌途锡不是没明确表示不喜欢自己吗?
  怕什么?反正他凌警官心软,不会随便跟朋友断交,只要不断交, 自己就有希望!
  毕竟自己这么优秀!
  他调整好心态, 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重了,就笑了一声,试图打破尴尬。
  凌途锡的筷子果然随之一顿。
  又有客人进来了,逼仄的面馆突然灌进少许清新空气, 黏稠滞涩的感觉一刹那消散了。
  何澜帮他往面碗里倒了点醋:“凌警官, 你是不是忘加料啦?我记得上次你加了不少醋呢!虽然上次你都没怎么吃,诶, 胡椒粉要不要?”
  上次,自己没怎么吃吗?他怎么还记得?
  凌途锡愣愣看着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点点头。
  何澜拧开胡椒粉的盖子, 一边倒一边说:“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你这什么表情啊?那么舍不得跟我结束吗?”
  他暧昧地眨眨眼,手上却没闲着, 几乎把大半瓶胡椒都倒进他碗里,夹带私货地报复泄愤。
  果然,凌途锡被呛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角被逼出了泪花。
  何澜得意地笑,给他递了张纸巾。
  他低着头, 微微下垂的刘海遮住上半张脸,何澜看不清他的表情。
  胡椒粉吸水负重,密密麻麻地浮在面汤上,却久久没沉底, 他吸了吸鼻子鼻子,拿起筷子搅合了几下,端起来一口气全喝了。
  “哎?”何澜想要阻止,却晚了,半瓶胡椒粉也随着那小半碗面汤一起进了他的肚子。
  辛辣烫人的粘稠液体从喉管滑向胃袋,凌途锡咳了一声,捂住嘴巴,狠狠把东西咽下去,然后冲着对面的人露出个十分难看的笑。
  “你有毛病啊!”何澜“腾”地站起来,当场翻脸,心中一半是生气,一半是懊恼。
  他回身在饮料架子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了催他快喝。
  “凌途锡,你什么意思?跟我置气呢?”
  “不喝你要生气,喝了你也不高兴,到底要怎么样?”
  凌途锡嗓子是嘶哑的,胡椒粉和异样情绪的双重作用下,脑子嗡嗡的响。
  他只想不想让他不高兴,但好像又弄巧成拙了。
  何澜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心软了,轻轻抿了抿唇,举起双手:“我投降!我错了!不该乱开玩笑!凌警官饶命!”
  今天的确是太急躁了,这不是作的吗?
  凌途锡凝视他片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别闹,我会当真的。”
  何澜笑嘻嘻的,指了指小吧台:“好好好,我再也不敢啦!快结账!”
  凌途锡去老板那边结了账,低落的情绪还在心里盘绕,却不得不假装若无其事。
  随着夜幕渐沉,灯光如巨龙苏醒,照得城市亮如白昼。
  市局大院里,何肆年跟雅久挨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对了个火,何肆年一抬头,就看到何澜和凌途锡一起拐进大门,赶忙又把烟掐了。
  “哥!”
  “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我担心你,我带了楚律师来,他进去了解情况了!”何肆年皱起眉,气势汹汹对凌途锡吼道,“你们警察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把人留到这么晚?凭什么传唤我哥?你们有什么证据?”
  连珠炮似的发问,明显是有针对性的挑衅,就连何澜拉他的胳膊他都没理。
  凌途锡耐着性子解释:“何澜是作为证人被传唤的,我们公安机关有这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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