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用袖子擦去盒盖上的灰尘, 小心翼翼放到桌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盒子的完整度才打开。
一切都表明,这个博物馆对待工作很认真,这个馆长是真心爱护文物。
“凌警官,你看,这就是战国的龙纹玉璧,是不是跟你手机里那幅一模一样?”
夏晟波掏出手机,把每个细节都仔细对比,惊叹:“还真是!”
凌途锡却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拿过手机又看了一遍,问潘一世:“潘馆长,您说这件文物修复过,但我看不出来,是在什么位置?”
“哦,你看,这里!”潘一世指着玉璧上一条几乎不可见的裂痕,“这正好是老邱的手笔,怎么样?不特意去看的话,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夏晟波完全被折服了,用力点头:“哇塞,厉害!”
凌途锡关掉屏幕,点头:“的确很厉害。”
回刑侦队的路上,夏晟波还沉浸在古物的韵味中,把车开的七扭八歪,也得亏工作日路上车少,马路成了他家开的。
“凌队,你说,这宝贝明明在博物馆,那何澜在国外看到的是什么啊?该不是谁搞了仿品坑老外的吧?”
“的确是仿品。”凌途锡一直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而且是高仿。”
“高仿?”夏晟波“噗”地笑了,“这东西还有a货呐?”
凌途锡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你没注意到吗?何澜画中的玉璧,也有那道修复过的痕迹。”
“什么?”夏晟波迫不及待靠边停车,拿起手机看,这次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在圆形玉璧的复杂花纹中找到一条小小的类似裂纹的东西,惊呼,“我去,这就叫专业啊!”
专业,的确专业,仿造玉璧的人很专业,画画的何澜同样专业。
凌途锡硬着头皮拨了何澜的电话号码。
虽然昨晚的插曲最终以“玩笑”收场,凌途锡还是有点没缓过来那口气,当时的何澜那么认真,他能感觉出,他说的有些是心里话。
三年前,如果自己的意志力能再强点就好了。
只是一起吃个面,再很绅士地把他送回酒店,顺便留个联系方式,普普通通跟他笑着道别,之后,自己说不定会想念他,联系他,继而追求他,毕竟他那么阳光帅气,又是那么令人暖心且安心的一个人,那时的自己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但现在,怎么说呢?
醒来后的一幕幕像个诅咒,每每出现在脑海里,都会让他立刻下意识反省自我,自动从他身边撤离,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景?何澜心里会怎么想呢?他是被动接受的吗?自己又是什么样的表现?是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他很粗暴?甚至,强迫?
何澜是个宽容洒脱的人,他可以不计前嫌,但他觉得那是自己人品上的一个巨大污点,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卑劣。
“……凌警官?喂?凌警官?说话啊,凌途锡!”
他没注意到何澜什么时候接起的电话,他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愈发紧张。
凌途锡终于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我在,抱歉,刚有点事。”
“有事你还给我打电话!”何澜埋怨,但语气重新放轻松,笑吟吟地问,“找我干什么?”
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昨天你说,之前在国外看到的龙纹玉璧?”
“是啊!”
“哪个博物馆,还记得吗?”
“这可记不清了。”
“但我今天了解到,龙纹玉璧正被保存在市博物馆的库房里,说是一直都在,你不太可能在国外看到。”
“是吗?哦……那可能是杂志上见的吧?”
“杂志?确定吗?”
“也许吧?我那时候还小,难免有记忆偏差。”
“好吧,那先这样。”
刚要挂电话,何澜喊住他:“凌警官,昨晚不好意思啊,失态了,也没跟你打个招呼就走了。”
凌途锡知道他说的是揍何肆年那事,说起来,他那一拳头更像是替自己出头,但人家两兄弟,他这个外人不好表态。
“真没看出来,你脾气还挺大。”
“你是没见到更大的,哈!”何澜故作嚣张,“想不想领教一下?”
凌途锡赶紧假意认怂求饶:“算了算了!我害怕!”
何澜笑了一会儿,叼起圆珠笔说了句“算你识相”,就挂断电话。
博物馆就不能有假货?真是个笨蛋!
他甩了甩头,刚长出两公分的刘海根本甩不动,就上手挠了两把,继续盯着面前的一叠画好灰白格子的纸张吐气。
横竖各8列,标准的国际象棋棋盘,微缩版。
纸上已经有几个字了,每个字占一个格子,是不连贯的,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学生在练习写田字格,十分随意。
何澜盯了一会儿,又挑了个格子落笔,写了个“伯”字,左看右看,觉得满意后重新闭上眼。
他能看一眼就画出那些古董,也能看一眼就记住秦满写的诗,只不过,他是把那25页诗当成画来记的,一张纸就是一幅画,他的思维殿堂把每一个细节都存储进去,再拿出来用时,需要时间来刻画。
如果他想,他是有能力过目不忘的。
等把有字的格子都填好,他读了一遍,觉得通顺了,就在页码的位置标了个“10”以示完成,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进抽屉。
他现在要去探望单寒。
罗敏沪早上发了条微信过来,说单寒昨晚接到邱纳去世的消息,血压一下子上来,当时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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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顾青被移送给检察院。
另外,何澜提供的关于偷渡船的线索发挥了重大作用,海警部门蹲守一夜,第二天果真把蛇头按了,经过一个多月的侦查,抓获了十几名专门靠偷渡和走私牟利的家伙。
刑侦支队二大队被全系统通报表扬那天,凌途锡都想去给他送面锦旗,却被他好一通嘲笑,他要给他申请见义勇为好市民,也被他拒绝了。
理由足够充分,他说他怕被人报复。
凌途锡以为这事到这就了结了,没想到这天一大早,一大队队长柯尧金火烧屁股似的跑来找他。
“凌队,快快快!”
凌途锡趴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小半根油条,仰头:“怎么了?”
柯尧金弹了一下手里的资料:“海警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个蛇头攀咬同行争取立功,交代出了咱们查的那条运古董的船,那果然是条偷渡船!平时是有运营证的,船体上本来应该有船号,那船看着破破烂烂的,是因为有人故意把船漆剥掉了!”
凌途锡把剩下的油条扔进豆浆里:“交代船主信息了吗?”
“他们也不熟,就知道船主叫李茂虎,本地人,有前科,具体的正在跟船舶登记处查呢!”柯尧金勾勾手指,“怎么样,凌队,你们去还是我们去?”
凌途锡捋了捋整个案子,从入室抢劫捋到赃物运输,说:“是不是得双管齐下?”
“对呀,我们那还在走访死者的社会关系呢,这边就露了,要不……”
“我觉得你们还是继续吧,这边交给我们,我直觉杀人的不是这个李茂虎,起码不是单独作案。”
“也对,行,那交给你!”柯尧金把薄薄的资料放在他桌上,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加油,凌队,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一走,在用一指禅写结案报告的夏晟波就凑上来:“凌队,能直接抓人吗?”
凌途锡站起来:“你准备一下,我去找刘局批捕。”
对以黑产维生的边缘分子,警方从不手软。
凌途锡带了四个人找上了李茂虎的家,一栋十分破旧的老楼,走廊还是室外公用的那种,听邻居说他们家有人在,就上去先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皮肤粗糙,身材臃肿,有着比劳苦大众还辛苦的外表。
站在最前面的夏晟波一把把人拉出来,在她发出尖叫前,一行穿着防弹衣的警察持枪冲进去,在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里只找到了十个月大的婴儿。
夏晟波喝问:“李茂虎呢?”
女人惊慌地看着枪口,跑到床上抱起自己的孩子:“没回来呀,那个天杀的都快两个月没回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第49章 匿名人士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浮荡着灰尘, 到处都塞着空瓶子和纸壳,还有打包好的其他废品,充斥的异味熏得人浑身发痒, 真不敢想, 人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生活会不会得什么慢性病。
床上被吓呆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警察们面面相觑,后跟进来的凌途锡一阵头疼,捂着鼻子企图隔绝房子里那股馊臭的味道, 在心里暗骂柯尧金不靠谱。
出示了搜查令, 夏晟波带人在李茂虎家搜查起古董,凌途锡好不容易在沙发中辟出个能坐人的位置, 对嫌疑人的妻子进行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