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爸爸,好香!”
  桑达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抬腕看了眼手表,吩咐司机:“停车。”
  他拉着阿澜的手腕走进咖啡店,对笑脸接待他们的服务员说:“两杯外带,不加糖。”
  阿澜怯生生抬起眼睛:“爸爸,为什么不加糖?”
  糖多好吃啊!
  桑达转头就平视到了他的眼睛,这孩子长的真快,才三年时间就跟自己一样高了。
  他笑着说:“我觉得加糖会破坏咖啡的原味,如果你喜欢,可以配甜甜的小点心。”
  阿澜听话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爸爸!”
  托着纸杯走出咖啡店,他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脸顿时皱成一团。
  好苦啊!
  真奇怪,这么苦的东西,为什么闻起来会那么香?
  桑达语重心长:“慢慢喝,苦的东西也能品出甜来,不信你试试。”
  阿澜听不懂,他觉得自己可能很笨,因为爸爸像神一样厉害,他的话一定就是真理,听不懂是自己的问题。
  回到车里,他还是投降了,把只喝了两口的咖啡硬送给前座的阿祈。
  阿祈被他缠的没办法,谨慎地看了桑达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接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温热的被子,感觉从心里由内而外的泛着暖意,等温度渐渐流失,才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啜。
  咖啡浸在纸杯边缘,轻柔丝滑,轻轻贴上去时,总能联想到刚刚他也是这样喝的。
  想到这里,阿祈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因为即将面对的凶险而紧张的心情都不由得放松了。
  车子从楼宇间穿过,拐进一条小巷,进入贫民窟。
  这是被繁华遗忘的角落,房屋歪歪斜斜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肮脏,不远处的排污河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街边到处都是瘾君子,麻木扭曲的身体艰难地挪动着,眼睛无神失焦,像电影里的丧尸。
  他们的车停在一个挂着“sell”牌子的小店前,掉了一半招牌斜斜地挂着,橱窗上的玻璃布满裂痕,里面什么都没摆。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店。
  桑达最先走进去,阿澜紧紧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穿着黑色背心,肌肉鼓胀、剑拔弩张的阿祈。
  桑达熟门熟路地走向后门,阿澜感觉后背有点发冷,往货架方向瞄了一眼,却不慎跟一双阴鸷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个人眼神很凶,留着金黄的大胡子,光头上满是纹身,像头虎视眈眈的野兽,他身后的货架上挂满了各种样式的枪支,另一侧则随意摆放着一堆灰色的半透明药丸,阿澜的瞳孔缩了缩,他认得,那是一种新型毒品,爸爸的手下拿出来炫耀过,被他打了一顿。
  桑达不碰毒品,也绝不准自己手下人碰。
  后门连着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楼梯下面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人,一个坐着,四个站着,站着的四个都拎着微冲。
  阿澜第一次置身于这种环境,手心顿时冒了汗,脑袋里轰轰的响,都不敢畅快呼吸了,生怕惊扰了谁。
  桑达拉住他的胳膊,领着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在他胳膊内侧用力捏了捏。
  “你迟到了。”沙发上的人笑着说话,语气中却有不满。
  他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长发梳理得很整齐,身上穿着西装,目光慈祥,是个彬彬有礼的上流人士。
  桑达却对他的不满不以为然:“路上去买了杯咖啡。”
  “咖啡?”对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这的确不提供那东西,啤酒倒是管够!”
  桑达笑着跟他互相敬了烟,偏头看了看阿澜,对对方说:“这是我儿子,最喜欢的一个。”
  那个人扬了扬眉毛,讶异地把阿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就是这个小家伙?真看不出来,画个我看看?”
  阿澜紧张极了,又往桑达身边挪了挪。
  圆珠笔和纸被摆到跟前,何澜拿起笔,怯生生地问:“爸爸,我画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花纹复杂的怀表,推到阿澜面前:“画这个。”
  阿澜拿起怀表看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桑达拿走还了回去:“好了,画吧!”
  对方惊讶:“就这么画?”
  桑达笑了一下,成竹在胸。
  精致的怀表很快跃然纸上,对方惊讶的合不拢嘴,还没等画完,他一把按住了阿澜的手背:“好了,不用画了。”
  这个人手上带来的粗糙感让阿澜莫名的害怕。
  他努力想要抽手,却没抽出来,对方把他的手死死按在桌面上,眼睛锁死了一样盯住他。
  “爸爸!”阿澜惊慌地叫了一声。
  不叫还好,这么一叫,对方反倒用力一拉,隔着矮茶几把人硬拖到自己那边,阿澜被扭着胳膊强行按在他身边,挣扎着喊:“爸爸!”
  随着周围的枪械声响起,旁边的男人笑了出来,在他耳边轻声威胁:“小绵羊,乖一点!”
  阿澜发现,爸爸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但阿祈却明显慌了,他在爸爸身后死死盯着自己,按在沙发靠背上的双手手指深深陷了进去。
  他听到那个人说:“桑达,这孩子给我吧,你开个价。”
  “咚,咚咚——”
  阿澜骇然瞪大眼睛,像被疯狗追赶的兔子,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不不,不行!好不容易才有了家!
  他被捏住了下巴,说不出话,就只能用泪汪汪的眼神拼命哀求桑达,求他不要把自己卖掉,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被其他人卖掉的孩子,他知道他们的下场有多凄惨。
  桑达身体后仰,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看起来很轻松:“艾伦先生,如果他本人愿意的话,我一定不会强留,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艾伦松开阿澜的下巴,用手背摸了摸他皴裂的脸,他就感觉自己像被电影里恐怖的软体怪物包裹住了,僵硬得动弹不得,四面八方的墙壁仿佛都斜着向他压下来,而自己脚边就是万丈深渊。
  “瞧瞧你,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以后我养着你,一切都给你最好的。”艾伦的语气就像是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爸爸……”十三岁的阿澜一动也不敢动,由于过度惊吓,心脏前所未有地绞痛起来,窒息感一阵阵袭来,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只能跟他的神求救,“爸爸,救救我……阿祈……”
  桑达站了起来:“艾伦,之前说好的只是合作,他不愿意就算了吧?”
  温和的口吻背后,目光却森森逼人。
  艾伦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阿澜的脸变得像一张白纸,眼眶却渗人的红,看出来不对劲,艾伦松开了他,他却没力气逃,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像团可怜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的意识愈发涣散,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被人抱了起来,贴着的胸口散发出淡淡的蒿草气味,那是阿祈的味道,让他安心。
  “爸爸,我胸口疼,好疼……”
  “好疼……”
  第58章 最优人选
  何澜结束了跟juris的通话, 心情好的不得了。
  明天,国家博物馆将又会收到四件匿名捐赠的东西。
  他给juris一共上传了25件文物的图片,据说, juris已经找到了其中的16件, 除了已经捐赠的四件和正在路上的四件,其余的正在谈价钱。
  对于一看就不是东亚文化圈的东西,他根本没画出来,画出来的有其他国家的古物, 更多的是近现代仿品, 没有任何价值,重要的是, 够不上刑罚。
  juris为了给他省钱,真是尽心尽力,不愧是生死之交,其实对何澜来说多少钱都没关系, 他没想到这些年他经手的391件古玩中, 只有这么几件是从华夏文明流出去的真品,这么看, 何威宇留给他的遗产富富有余。
  他坐在旋转椅上,拿起桌上画到一半的画冲着阳光看了看,打算把剩下的画都画完,然后拿去给单寒看。
  单寒的身体还不太好,但他实在是迫不及待。
  这是最后的十幅画, 快了!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龙阿姨,问他下午茶是端上来还是他下去吃,他二话不说, 直接趿拉着拖鞋跑出房间。
  午饭时龙阿姨说要做红丝绒蛋糕来着,那是万万不能错过!
  “哇哦!红丝绒蛋糕!”
  看到龙阿姨端着托盘进餐厅,何澜冲到大长条桌子边,一手举勺一手举叉,乖乖地等。
  龙阿姨笑眯眯地把托盘放下,从里面取出蛋糕、咖啡、切好的水果和一小碟干果,满眼宠溺地摆在他面前,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吃。
  老人家都喜欢能吃的孩子,情绪价值充足。
  “龙阿姨你不吃?”
  “年纪大了,可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何澜叉起一角蛋糕,觉得龙阿姨的手艺真不错,蛋糕香软细腻,奶油丝滑,完全可以媲美外头的连锁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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