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冲过小客厅, 踉踉跄跄奔向车库, 狭窄的空间里,汽车尾气的味道愈发浓郁。
  “轰”地撞开木门, 拉开驾驶室车门找何肆年的手机,才几秒钟的工夫,身后已经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何澜——”何肆年怒吼着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脚腕就往外拖。
  何澜死命往后蹬了几脚,终于成功把他踢开, 同时伸长胳膊掰副驾驶的门锁,从车的另一侧爬了出去。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何肆年紧追不舍,何澜险象环生, 几次差点被他追上,两人都是身形狼狈,气喘吁吁。
  何肆年耳朵流出的血都干在了脸上,面目狰狞地大喊:“哥,你跑不掉的!”
  何澜很同意他说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笼子里的麻雀,撞破了脑袋也飞不出去,救兵也不知道在哪儿,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恶狠狠朝后吼了一声:“滚!”
  何肆年居然笑了一下:“你在跟我撒娇吗?”
  何澜在心里骂了声变态傻x,随手抄起一个方凳子,是那种最脆弱的塑料款,然后猛然转身,用凳子腿朝他叉了过去。
  玩习惯了猫鼠游戏的何肆年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朝后退了几步,下一秒,看到那个简陋的粉红凳子劈头盖脸朝自己砸了下来。
  疼并没多疼,但很耻辱,他常年健身,居然对付不了一个病恹恹的何澜。
  凳子裂了个大口子,崩飞了好几块碎渣,何澜弯身拾起一块尖锐的,借着前冲之势狠狠插进他的侧腹。
  凹凸不平的刃口带来极致的疼痛,但却不足以致命,何肆年眼球暴突,本能推开何澜,拔出塑料片丢开。
  血涌了出来,白衬衣上渐渐绽开一朵艳红的花。
  何澜掉头就跑,这次直接上车关门,全部落锁,然后继续翻电话。
  还是没有。
  何肆年却已经跟了过来,从外面拉了几下车门,没能打开,顿时疯了一样砸玻璃,可惜,他在这间房子里同样找不到趁手的武器,没法砸开。
  他扒在车窗上大口喘气,疯狂咒骂,然后从裤袋里掏出掌心大的遥控器,给车库门掀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缝隙太小,车子肯定开不出去。
  何澜望着地面上那条缝隙,目光渐渐沉静,手搭在了档位上,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没多久,何肆年回来了,手里提了个扳手,他一手捂着肚子上的口子,另一只手紧握扳手,向前机盖上猛砸下去,眼睛里布满恐怖的血丝,人彻底癫狂了。
  何澜隔着风挡玻璃跟他对视,几乎要被他滔天的恨意给淹没了,他猛地往前一推档把,果断踩下油门,动力强劲的车子轰鸣着向前,把前方的何肆年挤在车库卷帘门上。
  他龇牙咧嘴想要挣脱,却压根动弹不得,一阵回光返照似的挣扎过后,他的唇角很快涌出大量鲜血,目光渐渐涣散。
  何澜双手握着方向盘,看何肆年的脑袋渐渐耷拉下去,沉默几秒后,他挂了倒档,把何肆年放下来。
  密闭的驾驶室里只有他的呼吸声,何肆年这一下被撞得不轻,很难再爬得起来,只要绕过他从卷帘门出去就可以离开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开门下车,看到何肆年在大口呕出鲜血,眼睛死死盯着他。
  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何澜只看了一眼,就冷漠地收回视线,才想从被撞出巨大凹坑的卷帘门钻出去,在门的底部突然出现了一双手,下一秒,门“哗啦”一声被硬抬了上去。
  看清门外的人居然是穿着一身迷彩的阿祈,何澜后退一步,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确认没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眼前的场景让阿祈也有点意外,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情况,望向地上的何肆年时,目光中闪过一丝凶戾。
  何澜问:“你怎么来了?”
  阿祈过去帮他拉好被撕碎的衣领,轻轻一笑:“还得感谢警察,crinum在逗他们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你被绑架了,他们刚刚确认了你的位置,正在赶来,但他们太慢了,我怕你等不及,没想到你居然自己玩的这么嗨!”
  何澜打开他的手:“玩个屁,离我远点!”
  阿祈挑起唇:“划清界限?”
  何澜“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阿祈走到何肆年面前蹲下,在他困惑又惊惧的目光中,掏出匕首在他脸上划来划去,回头问何澜:“让我帮你了结了吧?”
  何澜没好气:“关你屁事,我自己不会吗?”
  阿祈一点也不介意地笑起来:“我曾经发过誓,你的手永远不需要沾血。”
  何澜的嘴唇动了动,把头扭向一边:“也不用非得杀了他。”
  阿祈难得轻柔又缓慢地说:“阿澜,爸爸教的你都忘了吗?不要对心存歹念的人仁慈。”
  话音未落,锋利的匕首就破开了何肆年的颈动脉,甚至清晰地发出了金属和骨头的刺耳摩擦声,拔出来时血流如注,何肆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脸就变成了灰白色。
  阿祈把匕首随便一丢,“噗”的一下扎进何肆年的背,完全把他当成了刀鞘,然后又把手上溅到的血在他衣服上抹干净,毫不拖泥带水地朝车库外黑漆漆的树林走去。
  “警察快到了,我走了,回见。”
  “谁跟你回见?你们的事情败露了为什么还不走?能赚钱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自找麻烦?”
  这次,何澜的问话没得到任何回应。
  声音迅速被风吹散在黑夜里,过了很久,他才看向死透的何肆年,目光冷漠。
  -
  几辆警车顺着不算路的泥泞小路开向远处孤零零的房子,随着车辆颠簸,明亮的车前灯在林中起起伏伏,惊扰了不少小动物。
  远远的,凌途锡就看到了车库中昏黄的灯光,又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心猛地提起来。
  他催促开车的柯尧金:“快点!”
  深夜视野不好,路面凹凸不平,必须死死抓住方向盘才能控制方向,柯尧金本来就烦,被他催得上火:“催催催,催一路,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路况!”
  目前车速大约10迈,凌途锡气得喊了一声“停车”,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车子都还没停稳,他踉跄了一下,飞快朝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等看清车库里的情况,他后背登时就湿了。
  被撞弯的汽车前机盖和上面的零星血迹,地上血糊糊的人和他背后插着的刀子,不过地上的人明显不是何澜,何澜的头发没这么长,这个念头让他稍稍安定了些。
  他放慢脚步,掏枪上膛,蹑手蹑脚靠近房子,在路过尸体时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是何肆年。
  同时,另一个惊悚的想法把他埋没了。
  是谁杀了他?何澜吗?
  何澜杀人了?
  看起来这里经过一场搏斗,他尽量不碰地上的杂物,走近连着客厅的木门,从门缝朝里看,沙发背对着门,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沙发上窝着一个人,露出一撮半长不短的头发。
  那才是何澜。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轻轻拉开门。
  缺油的合页还是发出了响声,何澜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回头看到凌途锡,朝他笑了一下:“来啦?”
  他跑过去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对不起,何澜,你没事吧?”
  何澜的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背:“没事呀……”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再加上衣衫不整的样子,让凌途锡自责不已:“每次我都晚一步,我没能按约定保护好你,对不起!”
  何澜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他对自己的认知蛮准确。
  他习惯了不靠任何人,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意识,只是感觉他的样子有点好笑,于是故意装着生气说:“可不是么,还好意思说雅久,你也没比他好多少,下次注意吧!”
  凌途锡愣了愣,明白了他是在开玩笑,带着失而复得的放松心情,抱着他笑起来。
  “凌队,你在……哎?”后进来的柯尧金看到这一幕,下巴差点掉下来。
  面朝着木门的何澜亲眼目睹了柯队长从愣神到吃惊、又从轻度震惊到火星撞地球的震撼的表情变化,冲他扬起一个充满挑衅的笑。
  让他开心的是,凌途锡并未及时撇清,而是用双手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何澜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转正了。
  本来应该是十级开心,但刚刚出现的阿祈让十级折了半。
  看阿祈的意思,他们好像还是没离开的打算,究竟要干什么?以前的“生意”又不是没翻过车,至于地狱级别难度的国家纠缠不休吗?
  “何澜,何澜!”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凌途锡在喊他,他满眼都是心疼,好像以为他被吓到了。
  嗯,吓到就吓到吧,挺好的。
  他顺势往凌途锡怀里一瘫,硬把眼睛挤出一点湿意:“何肆年真是疯了!”
  凌途锡早就注意到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便朝柯尧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随后而来的大队人马开始做现场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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