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骗谁!”
徐小姐冷笑,转身面向清芷,眼若寒光利剑,“苏姨娘,你的东西吧!怕人看见才找三太太藏起来,对不对,他有结发荷包,你也有,你们——”
满屋皆错愕,唯有老太太意识到严重性,厉声道:“少奶奶才说不闹,转眼又忘了,不过一个荷包,屋里谁没两个,如何认定是苏姨娘的。”
徐小姐已彻底丧失理智,果然是一家人啊,根本无人为自己主持公道,失声喊着:“老太太居然怪我,明明是他们做下见不得人的事,这分明是对结发荷包,新婚之夜夫妻一人一个,苏姨娘——到底是谁!”
老太太倒吸口凉气,大少奶奶显然疯了,情情爱爱她不管,若把苏姨娘与安家小姐扯一块,私藏罪臣之女,晏家从上到下都得完。
“来人啊,把少奶奶扶下去,她今日吃多了酒,又受气,蒙了心。”
屋里气氛凝重,压抑得连丝风都透不进来,书允借势向前,一把将荷包夺过,呵斥道:“回去吧。”
徐小姐惊眸乱闪,推开他,只往清芷跟前撞,“苏姨娘怎么不说话,全是你惹出来的,只会装乖巧,最毒便是你呀,前几日还假意与我好,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说着顿住脚,抬起头,又露出阁老孙女的威严来,一副鱼死网破的神色。
“想让我回去,行,备车,我要回京。”
老太太狠狠瞪了眼大太太,都是这房惹的祸,如今还要自己一个老人家来收拾残局。
三太太靠在圈椅上不好坐,却也懒得站,挑眼看好戏。
二太太真着急,又没法子,只能先稳住身边快气晕过去的大太太。
焦灼至此,没人敢说话,还是清芷稳住心神,抬眼与徐梦欢四目相对,“大少奶奶误会了,我这个鸡心荷包家里很多人都有,根本不是用来结发的,你打开看看呀,里面只有几颗木樨蜜调丸而已,还是六爷给我的,若不信,去问问六爷,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怎会绕我。”
一边伸手将书允手中荷包拿来,直把对方吓了一跳,指尖挑开丝线,从中掏出两颗黄褐色蜜丸,“你仔细瞧——”
木樨香飘来,徐小姐顿时怔住,懵懂中听老太太唤丫鬟到前边请六爷。
晏云深一进门便知气氛不对,又见清芷手持荷包与眼睛哭肿的大少奶奶站在一处,先笑问老夫人好,才揶揄道:“大概争月饼吃,闹成这样吧。”
老太太哭笑不得,“我的好儿,你再不来,屋子都要翻了,且不说别的,苏姨娘的荷包是不是你给的?”
晏云深在老太太身边落座,接过丫鬟递的茶,抿口才回:“瞧老太太说的,我房里人的东西自然是我给,天气冷了,其他香味太腻,刚好赵通判送我几个蜜丸,闻着还好,老太太必是嫌我只给苏姨娘,放心,明日多要些来,每人都有。”
老太太眉欢眼笑,“别只顾讲俏皮话,方才闹得可厉害了,大少奶奶心思细,看见苏姨娘跟大少爷在花棚里说话,竟误会上了,找我来说理。”
晏云深唇边的笑意更深,“依我说这是小两口感情好,算不得事,老太太无需在意才是,倒显得咱们大惊小怪。”
余光落到清芷脸上,若有所思。
天上一轮月,秋情落谁家。
清芷默默跟在晏云深身后进屋,绢纱灯笼里烛火摇曳,温柔抚摸上他欣长脊背,倒映出满眼流光。
她觉得他今夜尤其高大清梧,离得近一些,影子必能把自己整个罩住,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采芙置好炕桌,摆好月饼,几碟火腿与桂花酒,瞧俩人面色难看,不敢多留,乖乖退出去。
晏云深方坐下,倒杯酒,兀自喝起来,乌黑睫毛压在眸子上,一言不发。
清芷心里直打鼓,今日闹得太过,对方虽替自己圆场,心里还不知如何呐。
但她行的正,坐的端,倒也不怕,伸手端起酒注子,也自斟自饮了杯,酒壮人胆,歪头笑道:“六爷今日又帮了我,要怎么谢啊。”
“你想怎么谢。”
语气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清芷掰开月饼,豆沙馅闻着一股甜香,用指尖送到对方嘴边,”六爷生气了吧,怨我没提前打招呼,这也是才定的主意,告诉你戏不够真啊,喏——最喜欢吃的,尝口消消气。”
倒还知道自己生气,气也是白气,若他是个小心眼之人,今日也跟少奶奶一起胡闹,大家都别下台。
再者头发虽扔了,荷包还留着,要引书允上钩,少不得俩人还要背地里卿卿我我一番,如何能忍,眸子压得更沉了。
第41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我给你赔罪。”……
晏云深吃着一盏木樨茶, 味道很淡,冲散了舌尖的甜腻,半晌才道:“我犯不着生气, 想来姑娘又为查事,你为我尽心, 前后左右都不顾, 我为什么要气。”
清芷再料不到他冒火的缘由,只得顺着话讲,“六爷真聪明,确实为查事啊, 你不知这里的门道, 成绮被收房, 三太太明理不说,心里不顺,私底下挑拨大少奶奶, 非说我与大少爷有染, 即是如此,不如我先掐掉这个尖, 把话说开,闹到老太太跟前, 以后看她如何作难,再者——”
捻裙子坐下, 乖乖地就在身边,“再者六爷不是说最近朝堂出状况,三老爷想当御史之事被耽搁,他只能求着大爷了,大太太与三房本就不和, 如今一闹,更不会帮忙,到时乱起来,漏出破绽,与咱们都有好处,记得以前与姐姐偷吃栗子糕,两人感情好时,父母再责问也无人应声,若我俩吵了架,一问一个准。”
眼睛灼灼放着光,满目璀璨望过来,似乎在说你瞧我多上心,还不快表扬几句。
还是那个小女孩。
晏云深无奈,“你一个侯门秀女,哪里学的这些——”
“孙子兵法啊,以退为进,上兵伐谋嘛。”
晏云深气得只想笑,“行,姑娘了不起。”
语气不好,还不乐意呐,清芷暗忖是不是做得太过,到底对方也姓晏,生气情有可原,大过节家里又有客,兴师动众搭戏台子,传出去不好听。
她知错就改,态度良好,“六爷,我错了,不知轻重,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尽管怪我吧。”
突然又可怜兮兮起来,惹得晏云深没脾气,“你查事,无论怎样都好,家里翻了天我也不管,但不该从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一臂伸手去拉,听小丫头惊呼着落到怀里,他实在气急了,拢着她的臂膀,抬起下巴,幽深眸子风起云涌,直把清芷给吓住。
“我说过吧,凡事以自己为先,你是伤好了,记吃不记打,去惹徐小姐,她是何等人家,岂是好拿捏的,若今天我不在,对方撒起泼,把你拉出去卖了,杀了都有可能,再说何时让你去勾引人,这种事——我可绝不许的。”
话说得凶,却藏不住里面的关心,清芷扭过头,小鹿乱撞,“六爷说什么呐,徐家小姐再张狂,也不至于随便打人骂人吧,再说我哪有勾引人,不过在假山后讲几句话而已。”
她不认,他也不想追究,省得问出更心烦的事来,清芷挣扎着想从腿上起来,他便幽幽笑了,“刚才还说谢我,如今在身上坐一会儿都不成。”
“谢也没有这样谢的。”依旧扭着身子,尽管于事无补,表情却端得肃穆,“六爷快放开,让丫鬟看见成何体统,太没规矩了。”
晏云深笑意更深,“你就会胡思乱想,我现在喊人进来,他们也不敢。”语气忽地一转,带上诱哄之意,“别乱动,不过搂一下,怪暖和的。”
清芷暗咬银牙,又不是暖炉,暖什么暖,再说一个好男色之人何必与自己纠缠不清。
“六爷也不怕万一传出去,让人听到不高兴。”
“谁不高兴,管得了我的事。”
他将月饼又掰碎,放她嘴里,“挺好吃,礼尚往来啊。”
清芷赌气咬着,“你不怕——柳掌事气不顺。”
柳翊礼正在日夜监工修堤坝呐,晏云深差点忘了,人家以为自己好男色。
他瞧她漂亮的杏仁眼满是认真,实在可爱,懒得解释。
“你若闲,不如寻思点有用的,少在这里异想天开。”说着又倒杯酒,喂她喝了,“今天的酒好,不醉人。”
双料茉莉酒带着特有芬芳,舔一口香腮满怀,清芷吃得脸热,朦胧中又闻到另一股香,不是食物味,好似女人脂粉香,顿了顿,发现从晏云深袖口传来。
探眼看去,只见一抹鲜红挡在其中,禁不住问:“六爷袖口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