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晏云深的心揪紧,原来今夜种种竟是为摊牌离开,而且对方已见过小哲,肯定知道杏春不在,他了解清芷,一定生气。
  “小哲的事听我解释,河道贪墨坐实,杏春抄家时便丢了命,我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将她复生啊,不告诉你,实在怕你伤心,没别的。”
  听到杏春的名字,清芷更伤心,抽泣道:“在六爷心里,我便是个完全无用之人,任何事都不值得告知,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只要完成六爷的吩咐,就像满春儿,秦桑,采芙一样,或者连他们都不如,只是偶尔收留的小猫小狗吧。”
  虽是哭着,一字一句却说得清楚,晏云深愣住,从没想到这层,只想着把她护好,安安心心地宠着,没想到人家不愿意。
  在怨他不把她当一个活生生的人看。
  “我若说我没这个意思,只想让你欢心,信不信呐?”
  他是能言善辩,诡谲之才,朝堂上舌战群儒也不落下风,此时却像个傻乎乎的书呆子,满腹经纶却讲不出话,看人家不回声 ,只得又可怜兮兮地:“以后改还不成吗?”
  以后两个字,听起来让人伤心,清芷抽着鼻子,“什么以后不以后,我就要离开了,哪来的以后,六爷怕是忘了一纸婚约。”
  云深看她搭话,又有了回旋的余地,温声笑着,“什么婚约,早就扔了。”
  “你扔了,我可还有。”清芷直起身子,从袖口掏出小哲存的那张纸,“别不认账。”
  晏云深眯眼瞧了瞧,“我看一下,不能全凭你说。”
  伸手接来,直接扔到火盆中,噼里啪啦烧个干净。
  “现在没有了吧。”
  清芷清醒过来,简直无法置信,只听对方悠悠道:“喝了合卺酒,还想一走了之,合卺,合卺,一葫两瓢,瓢盛苦酒,穿肠挂肚,不到灰飞烟灭,谁也分不开。”
  不知他意欲何为,难道要下半辈子搭上。
  “六爷,你——”
  腰肢被搂得更紧,她使劲往外挣,他便往回拽,俩人纠缠着,哄哄然往前倒,本想用手撑住,对方却纵容着躺在榻上。
  清芷不愿意,扭来扭去,晏云深只得用手勾她脖颈,一边搬过下巴,低声道:“留下来,告诉你个秘密。”
  “我什么秘密也不想知道,放开我。”
  “有关萱娘。”
  清芷顿住,睁大眼睛问:“她怎么了?”
  晏云深实在想笑,这丫头心里只有别人。
  “那你算答应了。”他调笑般问,鸦青睫毛掩着乌黑眼珠子,仿佛揽住夜幕星河。
  清芷咬嘴唇,寻思对方太坏,竟威胁自己。
  “我——”
  话音未落,嘴唇贴上另一份柔软,暗咬轻捻,将她整个心魂吸了去。
  身子顺着力量往下倒,习惯性用手撑住胸膛,睁眼看他,惊恐万分。
  不会用强的吧,可留着自己有何用呀,“六爷,你——醉得不轻!我去拿醒酒汤。”
  说着往塌下爬,被晏云深一臂揽住,“我哪里醉了,吃的还没你一半多。”
  蹙起好看的眉毛,显出不满,“难得安生待会儿,没见过如此笨的丫头。”
  屋里太热,袄子早脱掉,她的裙被他揉得乱七八糟,清芷哼了声,“一会儿说我聪明,一会儿怨我笨,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六爷,那么多秘密,也不知有多少事瞒着。”
  晏云深忍住心火,“我以后再不瞒你,早请示,晚回话,如何?”
  “谁让你这样,显得我多张狂,朝堂上的事我不管,但凡牵扯到我,总要给个消息才行。”
  “咱们彼此彼此。”
  晏云深笑了,“你想想之前做的事,哪件跟我提前通过气,从成绮被收房到和大少奶奶摊牌,还不是我临时补上去。”
  清芷张口又合上,道理虽通,面上端不住,依然咬牙不吭声。
  还要晏云深来哄,他也乐意,别说自己有错,就算没也心甘情愿。
  只因他从不是避性子的人,欢心便罢了。
  “我怕了你,那就让满春儿来,我做过什么他最清楚,天天晚上腾出半个时辰给你讲,再别气,好不好?”
  清芷唇角弯弯。
  忽又想自己应了,岂不是七拐八弯答应他留下啊,还想辩驳,晏云深才不给机会。
  将人拢入怀里,手压住唇角,“如今松口,说出来可收不回去,别管以前约不约的,早就灰飞烟灭,从此长相守了,你既答应,我也履行诺言,萱娘的秘密现在就告诉你,她可不是我救的。”
  清芷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是谁——”
  “你天天念在嘴边的锦衣卫掌事,柳翊礼。”
  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边,还不是六爷示意,清芷撅嘴,“真会敷衍,他救萱娘,不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只有小哲是我托他送过去,其余无关。”
  清芷怔住,深知晏云深此时不会骗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柳翊礼该不会对萱娘生出想法吧,谁知道呐,六爷不也是男男女女纠缠不清,清芷忐忑,自言自语,“心怀不轨——”
  “只操心别人,完全不想自己,也不看看我。”
  晏云深无奈,探身过来吻她,强势至极,无法招架。
  滚热呼吸落到耳边,轻轻道:“柳翊礼与我乃故交,说话素来没分寸,你不要想歪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再告诉你个秘密,我可不爱男色,我只是——”
  “只是什么!”
  吻太滚烫,一阵颤栗从脖颈传来,密密麻麻蔓延全身,她仿若陷入荒野沙漠,口干舌燥,火从心口往外冒,痴痴盯着对方胸口的坠子,“六爷,好热啊,热——”
  说着便往他怀里蹭,仿佛对方是解渴绿洲,冰川之水,哪知他比她身子还烫,两具滚热的身体纠缠一处,唯有那双玉骨架子般的手,仍旧沾着凉意。
  她便将红润脸颊放他指尖,不停蹭着,“哎呀,舒服多了。”
  真会折磨人呐。
  只顾着自己舒服,又把他晾在一边。
  顺手将脸抬起,送到鼻尖蹭着,“今晚恐怕就得热了,谁让你刚才贪吃,喝那碗粥。”
  “我那会儿不是冷嘛。”
  她撅着嘴,满腹委屈,“六爷让满春儿弄凉果来吧。”
  “没用,喝冰也不成。”指尖无意游走,顺着手臂绕到后腰,穿过薄衫一下下挑动起玉腰,清芷浑身发抖,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冰不行!”
  “那是一碗鹿茸血粥,老太太特意给我补身子,你都喝了,咱们要怎么散呐。”
  清芷寻思这下完了,只怕鹿茸效力不比春药轻,又寻思对方既然不爱男色,莫非那天晚上她与他坐实了。
  重重帷幔下,唯有一盏烛火盈盈,清芷朦朦胧胧地看过来,好俊美的一张脸,冷冷眸子被欲望燃着,比烛火还要热辣辣。
  素日里端的是清风明月,如今却落了凡尘,实在勾人得紧,清芷神魂飘荡地往前凑,俩人离得更近了,她笑道:“六爷真好看啊,虽然你很好看,可我还是觉得难过,在船上——”
  “我也是为救你,如今不是成好事了。”
  清芷哦了声,一双杏仁眼迷迷糊糊,姿态欲拒还迎,愈发勾起火,晏云深嗤笑:“你看看我,模样配不上,还是家世配不上,对你不够好,还是心不够诚,整个晏家除了门口两个石狮子,没人不晓得我的心思。”
  是啊,一字一句都挺对,而且她也喜欢,喜欢两个字第一次清清楚楚蹦出来,让心又砰砰跳。
  “六爷,六爷——”
  她只是喃喃叫,声音越来越小,晏云深不禁哄道:“云郎。”
  “云郎——”
  听话得很,怎能不招人疼,让他魂飞魄散了。
  烛火熄灭,雪还在昏天暗地下,采芙打哈欠站在廊下,吩咐院里两个小丫头去备水。
  快天明时,月亮才露出个角,皎洁银光洒下,倒映出天地仿佛一个明晃晃,亮堂堂的雪洞。
  花月巷里隐约穿出琵琶声,荡荡悠悠,在寂静的夜里穿堂过巷。
  萱娘剪灭灯,合衣躺在榻上,屋里火盆烧得旺,一会儿又冒出汗,将外袄脱掉,只穿着白绫裙,藕色衫,云鬓歪斜下是张素净秀气的脸,梨花映雪般。
  外面穿来马蹄声,以为是谁家的少爷贪玩,天明才回家,却听莺歌在外敲门,“姑娘,大人来了。”
  萱娘打个激灵,“快,快请。”
  大人——能是谁呐,顾不得太多,随便挽住头发,披上袄子,急慌慌迎出去。
  迈腿到明间,檀木桌上已摆好酒菜,并一注子梅花酒,莺歌捧着落雪的大氅,朝她福了福,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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