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二太太盛情难却,又受之有愧,想起自己也收着一对玉环,不如当做礼物,也算有来有往,笑说让她等会儿。
清芷只顾逗猫玩,小东西窜来窜去,打转跳到佛台上,左右摇尾巴,只把上面供的一个螺钿金盒踢倒,清芷忙捡起来看,幸亏没摔坏,又放回去。
低头却见地上滚着只白玉珠,暗忖应是盒里摔出来,再瞧又吓一跳,竟是刻着绿灵芝的鲛珠,与晏云深胸前的一模一样。
第52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我最喜欢六爷。”……
清芷捡起鲛珠, 暗忖六爷说过乃母亲的东西,或是晏家爷们都有,二老爷没了便供起来, 幸而没摔裂,赶紧放好。
转身收拾引枕, 发现一副没绣完的花样, 朵朵菊花含苞欲放,落脚还有首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耳边响起脚步声,她又坐回炕桌边。
二太太笑道:“瞧瞧我, 自己的东西都不知收到哪, 找半天。”
说着将翠玉镯拿出来, 非让收下。
清芷晓得二太太为人,从不贪便宜,笑笑地接了, 佯装随口问:“我看佛台上供着个螺钿盒, 藏的是什么,有讲究吗?”
二太太顿了顿, 抿唇回:“那是二老爷留下的,交代放着佛经, 供在佛台上为我们祈福,从没打开过。”
清芷看对方不愿提, 也不再问,说些过节的喜庆话,又热闹会儿。
临出门前又拉二太太的手,“姐姐别怨我事多,那只虎皮猫怎么不见了!我蛮喜欢的, 想抱回去玩,兴许跑到屋里了,麻烦二太太多疼疼我,找一下吧。”
二太太笑说好,“我们苏姨娘长不大啊。”
刚好左右无人,清芷又打开螺钿盒,将鲛珠放在手中,等二太太找回虎皮猫,她便抱着小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当夜等六爷回来,急急把珠子拿出来看,又与对方脖上的鲛珠对照,果然一模一样,惊叹道:“我就说没记错嘛,想来老太太给儿子们一人一个,不过尺寸看着不大,倒像对耳坠子,本来没觉得特别,只是二太太对我说盒里单放着佛经,什么都没有。”
晏云深沉下眸子,大概猜到鲛珠的来历,三姐姐曾说那夜大火,醒来时便看到二哥,肯定是对方救的人,又找来医者,二哥自然清楚自己绝非三姐姐亲生,但不一定能猜到乃顾家遗孤。
虽然三姐姐一口咬定在火海中救出来小孩,顾氏家大业大,不定谁的,但二哥可不傻。
趁乱拾到鲛珠耳坠中的一个,不晓得属于谁便仔细收好,交给二嫂保管。
但为何没告诉二嫂鲛珠的来历,也许说了,人家故意隐瞒。
总之牵扯到身世,绝不能落到别人手上,多亏清芷机灵,总在不经意间救自己于危难之际。
“好端端把人珠子拿来,万一二太太假装不知道,到时找事。”
“她怎么敢,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对我说盒里只有佛经,没有珠子呀。”
清芷狡黠一笑,“咱们就坐在这里等,看二房乱不乱,定能猜出二太太知不知道有珠子的存在,若找上来,我也有话回。”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过一个珠子,谁还能都挂在脖子上。”
“知道又不说,便是不对呀!藏着事呐,等我揪出来给你看。”
晏云深笑着把她抱到榻上,“想怎么办都成,只是珠子要好好存着,拿来便不要轻易还回去,省的中别人埋伏,不打自招。”
清芷双臂挂他脖子上,咯咯笑着,“我没那么笨,等着吧。”
哎呦叫出声,原是晏云深在咬她的耳垂,翻过身,红着脸推开,“六爷要死了,时辰还早,折腾什么?”
“时辰早,才能闹腾呀。”
他笑着把她揽怀里,不由分说倒榻上,揭帷幔下来,层层罩住婀娜影,抵住鼻尖,“你且记得一句话,无论将来出任何事,我与你都不分开。”
“看你说的,好像有事要与我分开似的。”
“少胡说,不吉利。”
清芷噗嗤乐,不过几句话而已,六爷一个大男人还认真。
至此之后,她每天让采芙到二房转悠,自己也总与二太太说话,却见对方与往常并无异样,看来确实不知盒子里藏着鲛珠。
清芷倒想不通了,二爷如何瞒着自己夫人,私底下打探二爷脾气秉性,采芙一边做着针线活,寻思半天回:“二爷不在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根本没见过,不过听家里老婆子念叨二爷高大魁梧,中过咱们州上的武状元,后来参军,进入北城兵马司,可惜呀,与二太太才成婚便出去打仗,再没回来。”
清芷叹口气,“想来二太太与二爷也没在一起待几天。”
“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准,死不少人呐,阁老的儿子也是那场仗没的。”
徐砚尘的父亲——清芷听父亲讲过,那场缥缈遥远,仅存在于记忆中的血流成河。
手心捧着珠子,在冬日暖阳下散着清冷的光,潋滟入她的眸中。
半下午的时候,谢老板来了,将鸡血石珠子与其他首饰准备妥当,一个个拿出来检验,只说若不满意,立刻去改,定不会耽误过节。
清芷寻思对方真没说谎,精湛手艺确实少见,又唤采芙取银子赏,笑问过年好。
“谢老板名不虚传,如今我信你祖上一定在宫里做过。”
“姨娘有生意还要照顾小人啊。”
清芷挥手让丫鬟退下,将珠子从袖口掏出,“谢老板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样的呀,做对耳坠。”
对面毕恭毕敬接来,特意借光细看,两只被肥嘟嘟脸挤成缝般的眼睛腾地睁大,“哎呀,从哪里得来!”
清芷晓得贵重,“不是好东西,也不敢拿给谢掌柜啊。”
谢老板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姨娘不晓得,这珠子论品质倒算不上天下独有,可上面的翠绿纹却再找不到一样的,乃我父亲雕上去的灵芝纹,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可不就是孤品,多亏姨娘问到我了,再找个人也不清楚。”
清芷愣了愣,“你是说鲛珠上的翠绿纹是谢老先生做的,天下只有一对,再没别的。”
“千真万确,绝不打诳语,姨娘若能找出别的,就让满春儿与秦桑两小子把我的招牌卸掉。”
“那你可还记得这对耳坠是给谁的?是不是晏老太太。”
谢老板笑了笑,近几步悄声道:“姨娘待人好,小人也就实话实说,不怕你生气,我父亲常年在宫里侍奉,做的东西不是给皇帝就是给娘娘,或是一二品大员,以晏家来讲,万万得不到呐,这一对耳坠珠子是献给前户部尚书顾芸笙的大公子,庆贺他新婚之喜。”
“顾家!二十年前被——”
“可不就是那家。”老板压低声音,左右看无人,才放心回:“顾老爷多好的人,我父亲在世时常提起,世事难料啊,没想到珠子竟落到姨娘手上,总算没毁掉。
清芷稳住心神,“多谢你如实告知,也不是我的东西,朋友辗转得到,大家都不晓得来历,老板千万别给外人说去。”
“那是,小人绝不多言,姨娘放心。”
说放心,如何放得下,原来珠子竟属于顾家,为何二太太有一个,晏云深又带一个。
夜深了,屋里亮起烛火,一抹光映到清芷脸上,全是失魂落魄。
不愿细想,又不得不琢磨,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涌上心间,或许晏云深与顾家有无法解开的渊源。
一切都讲得通了,从对方刻意将自己带到晏家,查顾家事,与阁老为敌,好大一盘棋。
该问问他,凭着俩人情谊,也许会说清楚,可既然已到这一步,为何他从来不说呐。
或许对方也不晓得身世之谜,所做的一切不过官场博弈,如果——清芷打个寒颤,顾老爷当初被父亲诬告才到的青县,自己岂不是晏云深的仇人。
那他为何要对她好,还护佑安家人,平心而论,如果反过来,清芷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想法一会儿一变,慌慌然乱的很。
一个人坐在灯火下,单手托腮,藕荷色袄衬出白生生脸,像尊泥金的画像。
晏云深悄悄从后面搂她肩膀,歪头笑道:“古人传有望夫崖,我看你也差不多,以后一定早回家,省的夫人变成石头。”
清芷扭头瞧他幽深眸子含着笑意,突然百感交集,一头扎进怀里,“六爷说的话可算数吗?”
晏云深捧起她脸,忍不住嘬了下红唇,“我答应你的话全算数,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是哪句,惹你牵肠挂肚。”
“就是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跟我在一起,不能反悔。”眼眶突然红了,把脸埋在他脖颈,“再说一遍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