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云葵欲哭无泪,暗暗咬牙替他清理,心中愤然,手上的力气便有些不知轻重,巾帕擦拭伤口时没有控制好力道,便听到男人一声微重的呼吸。
抬眸对上那双冷戾的黑眸,她也有些手忙脚乱,见他没有继续发作,只是冷冷盯着她,她才憋屈地说了声“殿下恕罪”,继续清理。
手臂的伤纵横交错,每一道都血肉狰狞,云葵只觉得身上寒毛根根立起,手指直打颤。
眼前任何一道伤出现在她身上,大概都会让她疼痛欲死。
她也挨过打,进宫前被表兄打,进宫后也挨过掌事姑姑的板子。
不过舅母怜惜她这张脸,表兄拿她出出气可以,绝不能把她打坏了,影响将来的亲事。
至于宫里头,打板子都是有分寸的,只要不犯大错,轻易都不会打脸,也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怕污了主子们的眼。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竟然还是一国太子,最该养尊处优的人。
其实她也有幸远远见过几位皇子。
二皇子,也就是辰王殿下雍容华贵,贵妃所生的四皇子风流倜傥,九皇子才五岁,生得白白壮壮虎彪彪的,最喜欢把宫人当马骑。
龙生九子虽有不同,却无不是光鲜亮丽贵不可及,可太子殿下这东宫成日腥风血雨,不像储君的宫殿,倒像阎王殿……
她们小葵花要向阳才能茁壮生长,哪能住在阴森森的阎王殿呢。
云葵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在心里嘀咕,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阴沉至极的面色。
待处理完伤口,再抬头回话时,男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一如既往的淡漠。
太子凝视她片刻,忽然问:“要如何才能入梦?”
云葵一听事有转机,赶忙道:“需要是奴婢平日里打过照面的人,可奴婢白日见过之人不计其数,入谁的梦也要看缘分。除此之外,此人还要让奴婢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她一通添油加醋,试图将此事说得千难万难,最好是让太子放弃对她的试探。
然而太子依旧不为所动,沉思片刻道:“今夜你与孤同榻而眠,明日醒来回话。”
第13章
横竖太子这是同她杠上了,非要她入梦不可,倘若运气不好,没有梦到他,岂不坐实了她鬼话连篇,故弄玄虚。
可若是真梦到了,说不准太子念她有此一技之长,先留一条小命观望,将来自有用到她的时候。
像这回彩菊下毒,不就被她歪打正着发现了么!
云葵杏眸亮起,顿时不再悲观,寄希望于今夜的梦境。
说不准今夜过后,她也能成为太子麾下的能人异士了!
她压下心底雀跃,起身收拾好托盘,回来时太子已经坐到床边。
云葵便想起昨夜也是如此,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可太子也没少吃她豆腐,胸前被他揉按的地方还留了指印,到现在还没消。
太子沉沉地盯着她,催促道:“还愣着作甚。”
云葵抿抿唇,“是。”
依照昨夜的经验,她应该不用脱那么多,毕竟太子中了合欢散都能忍住,合理怀疑他根本就起不来,或者身负重伤,有心无力,又怕被人发现不行,他脸上挂不住。
太子:“……”
云葵抬起眼眸,被太子阴戾的目光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又暴躁了……」
「嫌我磨蹭?」
「还是看出我不想脱衣裳,用眼神表达不满?」
「罢了,脱就脱吧,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
太子:“……”
云葵深吸一口气,然后飞快地解开腰带,褪下外裙,只剩一层红底缎绣石榴纹的小衣。
做了侍寝宫女,衣着也与从前有所差别。
内务府给她们四人准备了多套崭新的秋冬衣裙,里里外外都是上好的衣料,色泽鲜艳,针脚细腻,虽不及宫里的妃嫔娘娘,但也比普通宫女的装束精致许多。
自然,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太子满意,也表明了皇后娘娘对太子房事的重视。
殿内灯火荧煌,将少女凝脂般的雪肤衬得光映照人,帷幔曳地,在女子纤细柔和的光影里婆娑轻晃。
初冬的夜冷得让人瑟缩,云葵忍着颤抖,缓缓抱住手臂,想要借此遮挡什么。
她还是很不习惯身子明晃晃地被人看去,哪怕熄了灯也好啊,此刻殿中烛火通明,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很长时间面对太子的逼视。
有多可怕呢?就好比大半夜被冻醒,睁开眼睛冷不丁发现自己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住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一口咬断脖子。
那场面,光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不动声色地从她莹白纤细的脖颈移开视线,难得仁慈一回,吩咐道:“外间的灯熄灭,留一盏即可。”
云葵顿时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将外间灯盏一一熄灭,最后只留床边一盏琉璃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做完这些,她轻轻吐了口气,从床尾小心翼翼爬进内侧,不敢碰到男人修长结实的腿。
缓缓躺下,云葵匀了匀呼吸,偷偷觑身边人,又瞅瞅床尾那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心里嘀咕,太子殿下果然铮铮铁骨,这么冷的天殿内也不烧炭,只穿一身薄薄中衣竟也不觉得冷。
“殿下,奴婢有点冷。”她趁太子眉目舒展的时候小声说道。
太子神色复杂地看过来,目光却不禁一顿。
帷幔内灯火阑珊,那红底的小衣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少女面颊粉光若腻,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细白脖颈下两道锁骨像莹润无暇的玉桥,黯淡的烛火光落在两边圆润的肩头,那小衣被拱起过于饱满的弧度,缎面的石榴纹硕丽饱绽,漫出来的皮肉宛若月光下皎白的初雪。
这么个天生的尤物,偏偏有双懵懂怯懦的眼,轻易便能挑起男人的欲。
皇后果真会选人。
换做寻常男子,听到她说冷,再冷硬的心也该融化了,要将人搂进怀中好好温存一番才是。
可惜他不是那等耽溺美色之人。
云葵总觉得这一眼过分漫长了,久到她手脚手脚有些发麻,太子也从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此刻竟有些淡淡的戾气漫涌出来。
又发病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干吧?
她不过就想盖个被子……
要盖被子?太子冷冽的眉眼稍稍缓和,收回目光,淡淡道:“冷就自己扯被子盖。”
云葵飞快地应声是,赶忙伸手去捞被子。
这一起身,雪白纤瘦的后背再次晃到男人眼前。
太子移开目光,呼吸微不可察重了些。
阖上眼睛,视觉遮蔽,其他感官便愈发敏锐。
被褥摩擦过身体的细小窸窣声在耳边厮磨,淡淡的葵花香气混合着被褥晾晒过后的味道涌入鼻端,温暖清新的气息填满颅内,那些令人狂躁的疼痛也抽丝剥茧般地消散了。
她越靠近,颅腔内便越是舒坦。
等到太子反应过来时,怀中已经多了个人。
少女鲜妍娟媚的面庞近在眼前,一双乌瞳圆碌碌地睁大,满脸的惊慌失措。
太子也同样震惊自己的行径。
但……将错就错,干脆就没有放开。
这是他的寝殿,他的床,枕边也是他的侍寝宫女,难道他还碰不得吗?
云葵紧张得眨了眨眼,明明上一刻太子还冷着脸让她自己扯被子盖,可人才躺回来,就被拢进了男人温热坚实的怀抱里。
欲、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其实早就想抱她了,只是苦于拉不下脸,表面横眉冷目,实则心内早就蠢蠢欲动,最后终于忍不住,干脆趁她不注意,把人捞到手。
思绪天马行空地发散着,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捏住她的后脖。
云葵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霎时气焰全无。
“殿下,有话好好说……”
太子沉声警告她:“孤如此做,只是方便你入梦,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孤定不轻饶。”
原来如此。
先前她还不懂为何太子非要同榻而眠,还自作聪明地褪了衣裳,此刻才明白,这不过是太子对她的一次审问,只是审问的地点从刑房改为太子床上。
她不该有任何杂念,努力进入他的梦便好。
云葵在他胸口低低埋着头,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药香,心内重复着“太子殿下”四个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哎,其实入梦也不是非要抱在一起的,这样好热哦,有点呼吸不过来……」
「我若是尝试推开他,是不是可以趁机摸一下胸肌?」
太子慢慢黑了脸,感觉抱了个烫手山芋,想把人扔出去,可身体却像是本能地眷恋她身上温暖的气息,做不出推开的动作。
抬起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将人丢开,而是“咚”的一声,叩在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