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云葵再不敢耽搁,赶忙跪下谢恩:“是奴婢见识短浅,还望娘娘恕罪,奴婢多谢娘娘赐汤。”
  说完便在皇后的含笑注视下,忍着苦涩,将那碗胎元饮慢慢喝到见底。
  也不知皇后对她如此关照是何意,大概是觉得太子命薄,万一活不过此月,她又是太子的第一个枕边人,所以才费此心思,争取为太子留下一条血脉?
  只是她大概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
  正欲将并未承宠一事如实告知,却又听皇后开口道:“你侍寝有功,本宫这几日会同陛下、太子商议,给你定个位份。”
  云葵再度愕然睁大了眼睛。
  皇后笑了:“怎么,不想要?”
  云葵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她从未想过当什么娘娘。
  这些年在宫中,最大的盼头就是像碧簪姑姑那样,出宫后嫁个侍卫,对她们这种底层宫女来说,这已经是极为体面,也极难得的出路了。
  后来出了变故,入了东宫,她对生活的期盼直接降到最低——活着就好。
  承光殿伺候这几日,几乎就是命悬一线,惶惶不可终日。
  她想活着,想离开,唯独没有想过成为太子的妾室。
  太子阴晴不定,暴戾无常,并不会因为她的位分温柔相待,顶多最后给她个体面的死法。
  当然,也许还没等到她死,太子就重伤不治,先一步薨逝了,而她作为侍寝宫女,又会有怎样的下场?
  秦嬷嬷道:“你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娘娘重视你、提拔你,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云葵知道自己应该谢恩,可声音就是梗在喉咙出不来。
  走出宫殿,秦嬷嬷却跟上来叫住她,把人带到宫门后的隐蔽之处。
  “你心里的顾虑,娘娘都明白,娘娘既然看中你,又怎会轻易让你丢了性命?”
  说罢,秦嬷嬷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压低了声道:“横竖不过是男女那档子事,这是后宫失传已久的秘药,只需喂太子殿下服下一点,殿下必会宠你入骨,满心满眼都是你,此药百试百灵。”
  “秘、秘药?”
  云葵满脸震愕,一时忘记了伸手去接。
  第15章
  秦嬷嬷直接将瓷瓶塞进她手心,缓缓替她收拢五指,“有了殿下的宠爱,再加上娘娘的支持,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是能够给你的。”
  云葵震惊得说不出话:“侧妃?”
  秦嬷嬷笑道:“赌赢了,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便是赌输了,娘娘也会念你侍奉太子有功,小惩大诫,容你继续伺候。那可是太子侧妃,将来能有怎样的造化,不用我多说吧?”
  云葵攥着手里的东西,迟疑道:“那……娘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娘娘果真没有看错人,”秦嬷嬷笑道,“你既问了,我也不妨直说,殿下非娘娘亲生,又是那疏离冷淡的心性,这些年一直对娘娘有些误会,娘娘只希望有个中间人能帮着缓和母子关系,你是聪明人,将来是能帮娘娘说上话的,对吗?”
  ……
  秦嬷嬷回到殿中,皇后手里正拿着铜箸,拨弄着炉内的香灰。
  “那瓶药,她收下了?”
  秦嬷嬷笑道:“小丫头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头,高兴得不知所措呢,娘娘拿话一哄,真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皇后叹道:“也不知她能不能成事儿。”
  这么多年机关算尽,皇后竟也有些灰心了。
  秦嬷嬷忙劝慰道:“娘娘慧眼识人,瞧中了这丫头,太子这些年又是等闲人不准近身的主儿,她能连着两夜侍寝,定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太子不过是把她当个解乏的玩意儿,否则用膳时又岂会让她来试毒?如今娘娘给了她一步登天的机会,这丫头不得顺着杆儿死命往上爬?娘娘且瞧好吧,这两日怕是就有好消息了。”
  皇后幽幽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秦嬷嬷道:“依奴婢看,那滑胎药都是多此一举了,不说太子不近女色,就说他那副强弩之末的身子,哪还能宠幸人呢?”
  皇后叹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侍寝与否都是他们自己的说辞,关上房门谁又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子自己就是独苗,若不是当初年纪太小,也轮不到……”
  说到这里,皇后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将来也是老二和老六的,本宫辛苦筹谋这么多年,储君之位岂能容他人安坐?更不能留下他的孽种,觊觎陛下的江山!”
  秦嬷嬷赶忙道:“还是娘娘考虑周全。”
  ……
  云葵心事重重地回到承光殿,脑海中回荡着离开坤宁宫前秦嬷嬷的最后一句提醒——
  “你要记着,在这宫中能护着你的,不是太子,而是娘娘。”
  皇后娘娘让她用秘药获得太子殿下的宠爱,这简直……太离谱,太高估她了。
  以太子的警觉和敏锐,还有秦戈等侍卫保护太子左右,她根本没有机会在太子饮食中下药。
  倘若被发现,皇后娘娘当真保得了她吗?太子痛恨爬床媚宠之人,搞不好消息还没传到坤宁宫,她就一命呜呼了。
  当日给太子下合欢散的宫女便是前车之鉴。
  可若是不从,那便是不识抬举,违逆皇后娘娘的懿旨。
  云葵迷茫了一会,小腹忽然隐隐作痛,她揉了揉,想到最近并不是癸水的日子,身下也没有癸水来时的潮湿感,便打算去榻上躺会,却在此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推开门,是个面生的宫女,手里捧着红木匣和一只巴掌大的黑漆螺钿盒。
  “姑娘莫要惊慌,我来是为传达我家主子的意思。”
  宫女进了门,将手里两只盒子先后打开,“只要姑娘晚间涂上这盒中唇脂再去伺候太子,不论发生什么,我家主人自有办法让姑娘全身而退。这些银票就当是给姑娘的见面礼,事成之后,主人还有重金答谢。”
  云葵匆匆瞅眼那匣中一沓银票,由于见识短浅,又没看清印字,一时看不出是多大的面值,总之很厚便是了!
  她手心都出了汗,忍不住问:“请问你家主子是……”
  宫女避而不答,只道:“姑娘无需知晓,只管去做便是,来日自然少不了姑娘的好处。”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那宫女已经不见了人影。
  云葵先打开了匣子,这才看清匣中银票竟都是五十两的面额,且足有二十张!
  深呼吸,深呼吸……
  小场面,不碍事……
  云葵有些头晕,身子还有点飘。
  又打开另一盒唇脂,嫣红鲜丽的色泽,还透着淡淡的珠光,她下意识伸手试色,却因想到什么,猛然顿住了手指。
  方才她说的是,涂上这唇脂再去伺候太子……
  云葵想到彩菊下在太子膳食中的砒霜,又想起那晚被熏了合欢散的锦帕,难道这唇脂中也被下了毒?
  她顿时六神不安起来。
  理了理凌乱的思绪,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该是被人“收买”了。
  那宫女口中的主人给了她一千两银票的好处,定是想要借她的手对太子不利,毕竟她现在是唯一能够近距离接触太子的宫女。
  至于为何在唇脂中下毒……大概是笃定太子夜里会来啃她的嘴巴,吃掉她的唇脂,人就中毒身亡了。
  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这法子甚至要比在帕子上下春药还要高明。
  而且有一千两诶!
  她若是个合格的杀手,此刻一定跃跃欲试。
  也不知道上的规矩是什么,方才应该问清楚的,倘若下毒失败,或者根本没机会出手,这一千两还会要回去吗?
  能轻轻松松拿出一千两银票的大人物,不会连这点格局都没有吧?
  下毒大概率是不成的。
  一来太子最讨厌这种色泽鲜艳的胭脂和浓郁的脂粉香气,怕是才进殿就被下令滚蛋了。
  二来太子根本不可能来吻她的嘴唇,他连中了合欢散都能忍住不上,清醒的时候更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全无办法——
  她可以趁太子昏迷之时,主动强吻。
  云葵不合时宜地想起太子苍白柔软的唇瓣,脸颊有些发烫。
  苍白是能看出来的,至于她为什么知道那唇柔软,还是因为先前用羊肠衣喂药时,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他嘴唇。
  甚至,她还看到了太子粉嫩湿润的舌头。
  她一般很少注意男人的嘴唇,除非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
  就比如表兄的嘴唇,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表兄的模样,但她记得小时候表兄喜欢朝人吐舌头,他的嘴干裂脱皮,总是长燎泡,舌苔还很厚,幼时朝她吐舌头的画面实在令人难忘。
  但太子的嘴唇不一样,是一种淡淡的粉色,薄而干净,也很诱人,吃起来应该很糯。
  缺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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