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岳氏蹙眉,在一旁怒道:“胡乱说些什么,没个体统!云芍有事,便让她先回去吧。”
孟云芍却笑了:“姨娘,我从不曾得罪你,你这张嘴却从不肯放过我。我说有事不想看,你便暗示旁人我身有恶疾。你强人所难,我可以自证。但既然如此,若是我看过之后无碍,那你能否也答应我一个请求?”
柳姨娘皱了眉头,有些不敢应,不知道孟云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孟云芍不等她反应,当着众人的面微笑要进里屋。
岳氏仍在一旁阻拦:“云芍,你不必……”
孟云芍朝她笑了笑:“婆母,无事。今日不看,明日也得看,我总被旁人惦记着也让我心焦,免得再给我添一条罪名。”
她言语已是越发不客气,说的也都是从前的孟云芍不会说的话。
孟云芍同魏氏一同进了里屋,停了许久,二人才出来。孟云芍亦是微笑同魏氏谢礼。
孟云芍道:“我自己的事
本不该拿出来说,但既是柳姨娘如此关心,也同你说一声吧。”
魏氏得了允准,道:“少夫人身体无事。虽底子稍稍寒些,可也是女子十之六七都有的情况,只需平日注意些便是。”她看着众人,又怕自己没说明白,补充道:“于子嗣上无碍。”
早在刚才柳姨娘看着孟云芍坦荡进去,便已察觉出不对,怀疑自己是着了道。
之前她虽然听岳舒窈说了一嘴孟云芍生育上难,可不过一个方向,终是句没有凭证的空话。
她一直寻着机会想看能不能抓住些把柄,趁着那日孟云芍同公主出门,寻到了她日日熬药剩的药渣,请人看了,果真是治疗不孕的方子,且药性猛烈,基本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了。若非是有大病,断不能用此方。
她心中喜悦,最近侯爷给她透露了些想让世子和宁乐公主结良缘的意思,颇有些踌躇此事从何下手。虽没明说,可她辩音听事,便想着找到孟云芍大的漏洞,寻个正当理由,能休妻就是最好。
心里急着立功,下手便失了稳妥,恐怕这次是被孟云芍察觉,反而利用了她的作为。
她正忐忑间,忽听孟云芍说:“既然我答应了姨娘强人所难的请求,那姨娘也该答应我的。有大家做见证,我总不能平白被人欺负了去。”
柳姨娘茫然抬起头,问:“什么?”
孟云芍微笑道:“便是请柳姨娘把你院子东侧房左边第二个储物柜中最高层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都瞧瞧。”
柳姨娘心惊,那抽屉里放的正是她从各处搜集的些秘药,有上次拿出来过的一夜春,还有些让人发癫或是银针试不出的药。虽则她也常常收集后束之高阁,只是想着备些不时之需,但被发现终是大错。
之前她一直按着孟云芍的事情没有发作,也是心知肚明上次曹霖的事情实际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低调做人恐被发现。当时众人忙着其他,没把心思放到那瓶药上,还当是曹霖自己带的。
若是都知晓了她是源头,那可是大大的丢脸了。
侯夫人听闻,故意道:“来人,既是柳姨娘刚已经应了云芍,便把东西都请出来给大家看看吧。总不能让云芍白白受了口舌之灾。”
柳姨娘心知若那些东西此刻全拿出来,非得让自己再也抬不起头不可,马上跪下,道:“侯夫人,那里面都是些女子之物,不宜外拿。我口舌惹事,已经知错。愿自请祠堂罚跪三日代替,还请侯夫人允我请求。”
侯夫人听闻,便懂了那柜子里该是些什么东西,也不能真当着众人全都拿出来,打了整个侯府的脸面。
于是道:“去吧。”
众人看事情至此,也没了把脉的兴趣,都怕惹事上身,纷纷告辞了。
侯夫人把魏氏客气送出了府,对刚才的事情千叮万嘱让魏氏勿要外传。
魏氏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只说自己今日来看了些夫人,都是身体无恙,开了几副保养药而已,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侯夫人回了清黎阁,却发现孟云芍仍在,还遣了女使们都出去。
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了孟云芍和岳氏。
夕阳快要下沉,透过薄窗把整个厅堂染成金红,既是光光艳艳,又是暮色沉沉。
孟云芍抬起头直视岳氏的眼睛:“婆母。”
岳氏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问道:“云芍……你怎么……怎么还不回去?”
孟云芍已经温柔够了,不愿再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婆母,岳舒窈……是你的亲女儿吧。”
岳氏定定看着她:“云芍,你不要乱说,你……”
孟云芍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再问一遍,岳舒窈是你的亲女儿吧?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想想后果!你应该庆幸,现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婆母,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透露给永安侯!”
岳氏像被吓到了,她沉默了半晌,道:“是。”
孟云芍怒极反笑:“所以,你一早就想好要让她嫁过来,让她当平妻。这些也就罢了,你还怕她落于我后,要给我戴上那个避子的冰蟾玉镯,保证我不能在她之前生出嫡子!”
岳氏有些哽咽:“云芍……”
孟云芍继续道:“你可知,因为你那玉镯,我险些丧失了生子的能力。大夫说,只要再多戴上几个月,只几个月,我此生便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力了。天可怜见,幸而那镯子自己碎了,我才逃过一劫!便是如此,我也要喝三年的药,才能完全痊愈!”
“婆母……什么柳姨娘,什么侯爷,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明明真心待你,为何你也如此伤我!”
她低下头,有些哀伤:“岳家表妹提醒我之后,我知道柳姨娘定会找到机会针对我,喝了多日热性的药,那药用得巧妙,今日才可使身体暂时看起来无恙。也不知是真的瞒天过海了,还是那位魏氏女医瞧着我必能恢复,也不愿点破横生枝节。”
岳氏惊道:“为何……为何会如此啊?我……我只是想让你晚生几年,我……我本想着让舒窈气运不好,因着贺孟两家的亲事走在前头,已然落了下风,若是能生下长子,尚能扳回一局,过得好些。”
岳氏陷入回忆,眼中泪光闪烁:“我其实并非岳家的亲女儿,但岳家仁厚,一直视我如己出,嫡姐更是与我情同亲姐妹。我十几岁时生病养在外乡几年,同当地一男子结缘,岳家不同意我低嫁,可我当时年少无畏,后来岳家无奈,便低调办了婚事,一般人都不知晓。可我们缘分浅,他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我带着女儿无处依仗,恰逢姐姐身体病弱,想让我嫁入侯府为继室,帮她照顾一双儿女,我自己也可得嫁高门,前程无忧。幸而当年我嫁人匆匆,又远在异乡,知道的人甚少,岳家也帮我打点清楚,捂得严实。姐姐真情相托,我不敢辜负,可我又怎舍得丢下自己的女儿?”
“姐姐劝我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女儿跟着我一个寡妇,终是没什么前程。可以让父母帮我周旋,让她入继了同族出息的亲戚,得了嫡女的身份。她说将来……将来若是知煜成才,也可以两相结亲,她在天上,也是乐于看见的。”
“云芍……你来的那天,我是真不想留你。可我知道了你也是孟家的养女,你也是替姐姐嫁来这里,我便实在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人非圣贤,我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受苦,她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我只是想……只是想让她陪陪我……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想过要让你绝育啊……为何,为何会如此啊……”
岳氏说着,潸然泪下。
孟云芍漠然道:“因为,我也一直在喝避子药。本都是无害身体的东西,可是两相叠加,药力便强了。婆母,我到底该怪谁呢?到底是怪你对我无情,还是怪我自己大意,或者还是该怪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岳氏惊讶道:“你为何?为何……难道……”
孟云芍点点头,眼睛中已没有光亮:“是,你们觉得我汲汲求取的位置,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
岳氏沉默良久,红着眼圈道:“云芍,既是你真的如此想,我也劝你一句。”
孟云芍抬起头看着她。
岳氏道:“你莫看柳姨娘总是做些没品的傻事,但有时候事情虽办得傻,但里面的意思却是真。侯爷未必不知道她其实无能,但若有一个人,总是在你身边对你任何的想法都细细揣摩,努力讨好,纵是傻些,你也舍不得弃之不管的,柳姨娘就是做到了这一点。她现在如此着急寻你的错处,怕也是看着侯爷的脸色。我之前也听到一句,侯爷说是……说是皇上,有意想撮合世子和公主的婚事。”
孟云芍看着她,语气无甚波澜:“我可以和离。”
岳氏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此事现在尚无端倪,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