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廖怀春知道贺知煜夫人已然去了,但上次一见,也知贺知煜和其夫人情深,并未因为其夫人离去便随意敷衍,反而认真道:“上次所说,贵夫人该是接触了什么极寒之物才有此症状,可贵夫人当时坚称未有此物。若是突然好了……有可能是那寒凉的源头忽然没了,日渐养养,许也是能康复的。”
  那寒凉的源头忽然没了……贺知煜恍然想起一事。
  廖怀春看他神思恍惚,知他心中有事,自己不宜久留,病也已看完,便起身告辞了。
  临要走时,贺知煜又忽然道:“廖兄,我……还有一事。”
  廖怀春看他面色犹豫,道:“知煜请说。”
  贺知煜偏过头,似乎有些难言:“廖兄,可否有药……可治心绞之症……时有发作,实在是,难受得厉害。”
  廖怀春叹了口气,道:“知煜,你这是心病,需想开些,无药可医。”
  贺知煜垂下了眼睛,低声道:“嗯。”
  廖怀春知他定是因为夫人之事,心痛难捱,劝解道:“唉,人已去了,虽是有些难,但你也需节哀。便是能治,也都是些旁门左道,食用伤身。有些虽能短暂惑人心智,减轻痛楚,但长期服用无异于毒药。知煜,莫作此想才是。”
  贺知煜似是已被说服,低声又道:“嗯。”
  廖怀春离去了。
  贺知煜唤一直候在外间的竹安:“竹安,我书房中,架上第二个阁子里有一锦盒,里面放着一段玉镯。你寻人带去给祖母,帮我看看
  那玉镯到底是何物。”
  之前在温泉镇,孟云芍手上的玉镯碎了,虽她用手帕包了大半,贺知煜当时也拿了一截,想找个类似玉质的镯子再给孟云芍。因她说要先同母亲说过,一直搁着也没动,后来又没了下文。
  竹安得令,道:“好,我这便去办。世子还有何吩咐?”
  贺知煜又道:“你去信给子墨,让他得空过来一趟,我有事情同他说。”
  竹安识得黎子墨,是上次一同和贺知煜配合剿匪的副将,亦是他的生死挚友,亦是道好。
  贺知煜又叫住了竹安,似乎是想再说件事情,犹豫了片刻,还是让他先走了。
  第45章 火葬场开启 回家咯~
  贺知煜本想着差竹安去寻些廖大人口中所言的药来, 或可解一时之痛楚。
  但廖大人所言却撕碎了他的幻想。
  心病所需乃是心药,旁的东西不过也是饮鸩止渴。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医。
  既是无药可医,便由着自己病着吧。
  这一点心头的痛楚,也许亦是他与她之间的一层深深的羁绊。反而全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夫妻情分。
  贺知煜等到黎子墨过来,先看了他带来的一些重要呈报,又同他交待了些城防公务的事情,诸如整体布局、人员安排、重点部署、调配之法等, 他说得详细,黎子墨也一直听得认真。
  可是黎子墨却觉得这仿若“托孤”一般细致的交待越发奇怪,越听越不对, 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说得如此详细?”
  贺知煜停顿了片刻, 道:“皇上让我休沐三月,但城防之事一日不可耽搁, 之前我去北境之时, 也常是你代理的, 如今我再同你说仔细些,以免有何错漏。”
  可是黎子墨心中却隐隐不安, 他知道贺知煜夫人去了定是一直郁郁,心中有了一个不祥的猜测, 脱口而出道:“将军你……你不会要辞官吧?”
  贺知煜愣了一下, 没说话。
  黎子墨见他不言, 又知道最近一些皇上把贺知煜下狱的传闻,道他真有此意,慌忙劝解道:“将军万不可做此想!”
  贺知煜见他焦急,解释道:“子墨多虑了, 纵是这些日子我伤心难耐,但身为朝廷重臣,也断不能有如此颓靡心性。不过……我心里隐隐不安,手上现在也有其他事情,亦觉得有可能要离开汴京一段时日,且极可能时日不短。届时可能城防的重任,还需落在你身上,我需得提前安排好才能放心。但是现在,我却是不能告诉你具体缘由了。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是可信之人,也请子墨,暂且为我保密。”
  黎子墨见他郑重,亦是点点头,没再追问。
  ……
  孟云芍在镇子上住了些日子,她本天生擅与人交往,又因着那日在潋滟楼的缘分,同那大盛来的兰溪姑娘成了朋友。
  详聊之下,她才知兰溪姑娘同其哥哥不日便要回到大盛去。
  之前也是因家中母亲体弱,常年卧床,兰溪便同其哥哥一起来这里寻些营生,靠着在大盛几乎人人都会的舞乐之能,她跳舞蹈,哥哥演乐,两人配合多赚些银钱,好给母亲治病。
  如今钱已赚了不少,是时候返还家乡去了。
  兰溪是她在这镇子上交的第一个朋友,孟云芍有些不舍。
  兰溪虽不知她为何同素月两个小女子流落此地,却听孟云芍说起有些想要经商的心思,但又似乎有些踌躇,仿佛在防着什么人似的,不敢贸然开始。
  兰溪同哥哥两人常年在外,见人颇多,知道这是孟云芍的私隐之事,不便打听。但因着那日的缘分,仍是十分热心,亦想努力同她出些主意,解她困境,却也实在是没想出什么方法来。
  这日,兰溪正在收拾行李,之前便约好的孟云芍也来了,说要帮她一起。素月因想出去采买些日常用品,没同她们二人一起。
  两个女孩子热热闹闹地在一处聊笑收拾,不多时便理好了不少。
  兰溪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柜中取出两套舞蹈时穿的明丽服装,颜色如出水芙蓉,娇而清雅,走线亦是细密工整,上面还点缀着光色变换的明珠,不知是什么材质,虽看着不似名贵宝物,却也美丽异常。
  她同孟云芍道:“我要走了,也没什么送给两位姐妹的,只有这两套衣服,是从家乡带过来的。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也是大盛的百年衣行所制,我之前也一直没舍得穿过。今日,便送于云芍吧。另一套,还请帮我带给素月。”
  孟云芍看那衣装十分明艳动人,知道是兰溪的一片心意,也没有推脱,笑道:“那便收下了。”
  兰溪却笑道:“光是收下可不行。云芍是美人,需得穿上让我瞧瞧才可以。”
  孟云芍倩然一笑,也有想试下的心思,便去换了装。
  她换完了,有些不好意思,缓步从里屋走出。
  那明丽衣裳与孟云芍娇妍的姿容极为相称,只映衬得人面芙蓉,如惊鸿照影。
  兰溪眼前一亮,惊艳道:“你平日穿得太过素雅了,倒是这大盛的明艳服装,很是适合呢,真真是不可方物。看着你倒像是从大盛过来的。”
  孟云芍也对自己穿的颇为满意,转了几个圈,看裙摆旋转飞扬,婉转一笑,嫣然无方:“这衣裳可真是好看,放到以前,我却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穿了。”
  兰溪看着孟云芍,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道:“云芍……你……你要不要考虑下,同我一起去大盛吧?”
  孟云芍看着她,惊讶道:“啊?”
  兰溪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经商,可在这里又似乎有些不便的样子,我知你不好说,也不想问你缘由,但却想给你出个主意。大盛与此地距离不算过分遥远,但却是另一片天地了。那里民风开放,经商的环境也比这里好些,也无言语不通之处。若想避着谁,也是山高水远,再没人管得着了,你真的可以想想。”
  孟云芍莞尔一笑:“我倒是一直存了想去的心思……可这事情于我来说,跨度也太大了些,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只怕暂时仍是不行的。”
  兰溪也知道,不过是自己忽然的想法,如此大事,定还是需要周密考虑的,需得仔细安排好一系列的事情,也没再劝解,只同她说了可以多考虑考虑。
  两人一起收拾完,又同去镇子里的食肆用饭。
  孟云芍知道两人聚在一起的日子一天少似一天,又是点了一桌好菜。
  正吃着,忽听旁边桌上一浓眉食客聊道:“也不知最近是发了什么邪,这镇子上多了些奇怪的人,看着也不是本地人。各个带刀拿棒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有些吓人。”
  另一戴着儒生帽的食客也道:“是了,青天白日的,弄得人心惶惶的。”
  对面浓眉食客又道:“你说咱们这镇子,有什么能吸引这些人注意的,我还真是好奇了。”
  戴儒生帽的食客:“我看那样子倒像是在抓什么人似的,到处翻找。也该是背后有些势力,瞧着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该不会是,跑丢了哪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吧?”
  浓眉食客忽然制止了他的言语,低声道:“哎,咱们小点声,你看他们不就在门口呢。”
  孟云芍一桌人听见他们言语,也不自觉朝着门口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孟云芍心里一惊。
  虽则那些人都穿着寻常便服,但其中有一个却是孟云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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