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素月笑了笑,道:“哪个没有你的?真是。”
  ……
  竹安见贺知煜正正经经坐于案前,一边放书,一边放记录用的册子,不停圈圈点点,还当是贺知煜又在做些公务上的事情。
  竹安心中有些奇怪,侯爷休沐半年,人也都到了大盛,怎么还如此勤恳?
  他给贺知煜备了些茶点,顺便悄悄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原来侯爷竟翻着一本名叫
  《良缘记》的书,那封面一团喜气,是红男绿女吹吹打打娶亲场景,赫然便是一本民间话本。
  竹安再看贺知煜,一副若有所思专心记录的样子,心中霎时升起无数疑问。
  贺知煜却忽然丢了笔,似乎有些无语:“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尽是无用。”
  竹安心道一个话本子你还指望能写出些什么,不过看个乐子,但仍是问:“侯爷怎么了?”
  贺知煜皱了皱眉:“你瞧这些情节,尽是一些家徒四壁之人机缘巧合与美人结缘,然后这美人便是三媒六聘都不需要,便于家中为之洗衣做饭,连这里面的神仙竟都是如此。这到底是缺个夫人还是缺个家中打扫做饭之人?”
  他把几本话本放在一旁,道:“这些不好,再换。”
  竹安看他认真的样子,出声问道:“侯爷……你这是,当真要与少夫人重修旧好呀?”
  贺知煜看向他,理所当然道:“不是重修旧好,是好上加好。”
  竹安这两日想了想,他虽心中对孟云芍不告而别很是不满,却也知道其实少夫人从前在侯府里也没少受罪。其实从前他心里也一直都是向着少夫人的,只是见贺知煜这几年实在是悲痛伤心,才生出些对孟云芍的怨怼。
  说到底,不过侯爷自己难过罢了。如果他自己都能抛下这些恩怨,竹安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两人真能重修旧好,侯爷不会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少夫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处处受气,该是美事一桩。
  想到此节,竹安又问道:“那侯爷怎么今日没有出去找少夫人,反留在这府中呢?”
  贺知煜终于放弃了从那些话本子里寻些金玉良言,全都丢在了一边:“过犹不及。对于打仗来说,等待和准备也是作战的一部分,又没什么新事情日日磨着叫人厌烦。反正昨日我已同她说清楚了,我定是要让她做我夫人的。”他想了想又道:“不行,晚上再去看看她吧,看一眼就好。”
  竹安却被他前边的话吸引了,惊奇道:“侯爷自己说的?”
  贺知煜看向他,轻轻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竹安发觉贺知煜到了大盛之后有笑容的时候真是良多,亦是笑道:“这就对了嘛。”
  竹安忍了忍,虽是觉得有些不敬,但于情于理还是得同贺知煜说道说道:“侯爷,竹安也劝你一句,你若是真的看重少夫人,当让她知道。不要像从前一般,什么都闷在心里。”
  他似是有些犹豫吞吐,但最终仍是坦言道:“依竹安看,从前许多事,都是侯爷不肯说造成的。若是少夫人知道你看重她,也许都不会走。另外……若是旁人也都知道你看重她,兴许,对她态度也不会似从前那边。”
  贺知煜认真看向他:“是吗?”
  竹安诚心道:“是!竹安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侯爷是竹安的主子,若是从前竹安也不想如此说侯爷。可如今,好不容易两个人见了面,竹安是不忍心再看侯爷伤心难过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贺知煜点点头,有些黯然:“你说的对,其实从前便想改掉了,后来却是没有机会了。”
  竹安趁热点火道:“咱们也不是那油嘴滑舌之人,也不指望着能舌灿莲花,侯爷便把自己心中想的说出来就是了。若是一次都说出来有些难,可以先试着说一些,慢慢的许就好了。”
  贺知煜深深看了他一眼,拍拍竹安的肩膀道:“竹安,我必要为夫人再办一场风风光光无事打扰的婚事,必不能再同当初那样草率,到时候给你留个好位置。”
  竹安笑了笑:“侯爷同夫人能再结连理便是最好了。”他又问:“那侯爷今日去哪里吗?”
  贺知煜想了想道:“看这些东西也是无用。不如找江大人去吧。”
  竹安心里咯噔一下:“侯爷找江大人做什么?”
  贺知煜淡淡道:“再让江大人给我推荐几本写得好的。”他看着竹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今日我不见夫人,他也别见了。”
  竹安干笑一声:“侯爷,你管得了江大人吗?难道要再同江大人争论去吗?”
  “不争论,我们现在是朋友。”贺知煜起身准备出门了,认真道。
  ……
  李笙笙早上出门没看见贺知煜,心道这人今日倒是没有出现,也没在意,便去忙碌了。
  一直到傍晚,她才有空去齐盛街上的那家李记珠玉铺子。
  她刚走近,正巧看见一个五大三粗肚子浑圆的中年男子吵吵嚷嚷,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家看呐!这李记珠玉卖的都是假货!之前同我说,这玉簪是和田玉所制,结果却是便宜的玉髓,只是样式看着像,常人难以分辨。这是我送我夫人的生辰礼,真是不要脸的奸商,怎能行如此诈骗之事?!”
  店中管事的嬷嬷道:“不要在门前大喊!若有什么事情,还请入内分辨个清楚!”
  那圆肚男子却迟迟不肯,只是赖在门前大喊大叫。
  李笙笙心知定是个故意闹事的,最近筹备皇商入选之事,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赶忙走过去,道:“我是李记首饰的掌柜,这位大哥,有何事呢?”
  “何事?看看你们这东西!以次充好,仗着我们不懂这玉器间的相似之处,便拿便宜的东西当做贵的卖!我这里还有当日采买的记录!”他一阵叫嚷。
  珠宝首饰类的东西,确实容易有此类问题。看着样子相似的东西,其实里面大有门道。
  但李笙笙一眼便看出,他手中那支玉髓做的簪子,并非李记出品,不过是个仿冒品。可看热闹的人群却是不懂,只瞧着样子像是李记出品,便有些信以为真。
  李笙笙不慌不忙,上前道:“这位大哥,请拿来给我细看一番。”
  那圆肚中年男子递给了她。
  谁知李笙笙却趁他不备,一下把那簪子扔在了地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折了。
  那男子怒道:“看啊,这是心虚,想要毁灭证据了?”
  周围的人亦是十分好奇,不知她此举是为何。
  李笙笙却捡起地上碎成两段的簪子,高声道:“这簪子是玉髓所制不错,但却是他人仿造李记之物。其一,李记出品的所有首饰器物,都有沈工师同其管辖的十二名工匠雕刻的李记刻印。此刻印雕刻手法特殊,早已送呈商会备案可查,我李记愿出资,由鉴定会对比查看,两者区别。”
  她又道:“其二,这玉髓断裂之处现冷光,色泽带些浑浊,乃是宁山所产玉髓。李记所有进货来源均已上报,以备税查所用,其中并无宁山玉髓,只有其他产地。据我所知,此玉髓样子莹润,却价格低廉,也并不是个易得之物,只有安宝阁近日有此批货物,用于制作玉件,我这里正好有前日买来的一件可做比对之用。亦可报鉴定会查证。”
  虽此刻仍无鉴定查证,但李笙笙先是摔碎玉髓夺了声势,后又娓娓道来,在场的众人有所信服。
  那圆肚男子听了她的话,没了气焰。他确是安宝阁的张老板雇来,故意抹黑李记招牌的。
  李笙笙又冲他微笑道:“这位大哥说自己买这物什是给夫人做生辰礼,请问你夫人生辰几何呢?”
  那男子忽然被她一问,怔了一下,随口道:“八月十五。”
  李笙笙笑了:“八月十五还没到呢。你在我门口如此闹事,我铺中之人已去寻了官府之人,盛京的人口生辰年月皆于官府有记档。这位大哥切莫胡说,我查得到。”
  那男子一听这话,自己刚不过随口编的借口,其实根本不知自己夫人生辰几何,干脆不认账:“老子干嘛要记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我管那婆娘生辰几何?”
  周围人皆知他是来挑衅找茬的,开始指责那男子。那男子亦是想赶紧溜走。
  李笙笙冷笑道:“如此污蔑于我李记,便向如此就走了?那也未免太轻巧了些!去同官府说清楚吧!”
  她说完,几个李记的护
  院立刻上前,制住了那男子,准备一会儿让官府之人带走。
  那男子挣扎道:“别动老子!”却无人理他,李笙笙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色已晚,李笙笙没什么事情了,慢慢踱步回府。
  她走了很久。
  这过去的几年里,她已对这种场面颇为熟稔,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
  她又想起刚刚那男子。她也不过是盲猜,这世上之人娶了妻子回家,又有几人能珍惜待之呢?许多男子竟是连妻子的生辰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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