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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顾衍放下杯子,交叠起自己的双腿,看向她,微笑着问道:“怎么忽然和我说起这个同学,他怎么了吗?”
  “他今天和我说,他们家的生意最近有些周转不开,有人在恶意打压。”
  “嗯,然后呢?”
  沈岁宁深吸一口气:“他说是顾家的人做的。”
  顾衍的神色有片刻的冷凝,很快又重新微笑着看向她:“宁宁觉得是我做的?”
  沈岁宁摇了摇头:“我觉得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而且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顾衍在心里细细咀嚼了下这两个字,重新看向她的目光看起来无比坦荡:“当然,他是你的朋友,哥哥怎么会伤害你的朋友?”
  “顾氏的生意范围很大,很多业务不经过我手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岁宁认真端详他的神色:“真的?”
  顾衍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他从未骗过她,贺朝一定是误会了,尤其他还善解人意地说:“既然宁宁都开口了,我明天让人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是你的朋友。”
  沈岁宁彻底放下心来,完全没留意到被刻意放慢和咬重的“朋友”二字。
  顾衍在这时开始催她去睡觉:“还不去睡觉?时候不早了,今天乖乖吃药了吗?”
  “吃了,我每天都按时吃。”
  “那就好,去睡吧,晚安。”他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好,哥哥晚安。”她懵懵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方靖,又回过头来,“对了,哥哥,你知道那个将我关在器材室的同学被退学了吗?”
  顾衍抬头看向她,点了下头:“听说了,学校按规定办事,我也不好干涉。”
  他的说法完全没问题,沈岁宁终于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她就说,哥哥怎么会是像贺朝说的那样。
  这么想着,她脚步轻快地回了房,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在她转身后骤然黯下的目光。
  第59章 后患
  北城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暖和些, 贺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已经慢慢开始融化,前头车辆驶过, 印下长长一条水痕。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他低声道了声谢,推门下了车。
  寒风迎面吹来, 眼睛一下便刺进几根许久未曾修剪的额发,微微的疼, 他却没顾得上拂开, 视线隔着透明的玻璃落在不远处咖啡厅窗边的人身上。
  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贺朝低头深吸了口气, 走进室内。
  靠窗而坐的人在他坐下后,终于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 抬手将一旁放着的餐牌推到他的身前:“喝点儿什么?”
  贺朝面色冷淡:“不必了。”
  对方也没勉强, 只是轻抿了口放在自己面前的咖啡,很快便放下, 神色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他,却并未开口。
  窗外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就像位平易近人的兄长。
  在还未知道对方和沈岁宁之间真正的关系, 在方靖还未转学, 在家里生意还未出现问题之前, 贺朝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看待对方,即便他们之间的初次见面就不算太愉快, 对方因为他害沈岁宁受伤并未给他一点好脸色。
  但那时, 他也只当对方是护妹心切。
  只是现如今……
  如果他再如此想, 未免过于天真。
  到底是年纪较轻,没那么容易沉住气, 贺朝在漫长的沉默后,终究先开了口:“不知顾先生邀我来这里是何用意?”
  顾衍指腹缓缓摩擦着杯沿,微笑着说:“我还以为是贺同学比较想见我,才特意和宁宁说了那样的话。”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么?”
  话落,他的视线敏锐捕捉到对面垂放在桌上的手背绷起青筋,五指像是下一秒就要深陷进掌心,却仍旧在竭力维持着冷静的表象。
  不过表象终归是表象,再怎么努力维持,也掩盖不了内里的东西。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对面的人便开口,声音像是硬生生从喉间挤出来的一样艰涩:“你到底想怎样?”
  “这话说的,贺同学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的样子。你是宁宁的同学,我怎么会想对你怎样?”
  贺朝握紧拳头:“沈岁宁现在不在这里,你大可不必装出这副温良兄长的模样,”
  顾衍松松往后一靠,脸上仍旧带着笑意,问他:“你觉得宁宁这个人怎么样?”
  话落,也不待贺朝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场面不太好看,还下了雨,我坐在外头,别人都以为我是什么神经病、疯子,对我避之不及,只有她傻傻地走到我跟前。”
  “她那时才初中,长得小小的,背着个书包,递给我吃的和纸巾,还将撑着的伞留给了我,自己淋着雨跑了。那时,我们还不认识。”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低头笑了声,和先前浮于表面的虚假笑意不同,贺朝能感觉到这次是他发自内心的。
  “是不是觉得很傻很单纯,万一我真是什么神经病呢?可她不会想这些,即使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也可以对人家报以最大的善意。”
  顾衍叹气,“就连走路看到那些流浪猫流浪狗啊什么的,她也要停下来,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喂它们,没有还会跑去店里买来。更别提,你们还是同学。”
  贺朝不想对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做任何评价,只是无言地看着顾衍,思忖着他这番话的目的。
  “她这个人其实很怕疼的,先前你害她手受伤的那次,她在家吃饭握勺子都不敢用力,不小心碰到伤口整张脸就皱起来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就一个人忍了下来。她肯定也和你说,没关系,只是小事,对吧?”
  一直直视着他的眼帘垂了下去,贺朝想起那时沈岁宁怕他过意不去,一直强调自己伤得并不严重,让他不用做那么多。
  喉咙有很强烈的阻塞感,让他无法言语。
  顾衍还在说:“包括这次,你们班同学因为你的缘故,将她关在器材室里,害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心理状况也很糟糕,她也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对她,从未想过要追究对方什么责任。”
  闻言,低垂的眼帘蓦地抬起,很快又重新垂下,贺朝喃喃重复着他说过的话:“心理状况很糟糕……”
  他不知道顾衍口中的心理状况很糟糕指的到底是什么,但这短暂的交流中,他也知对方应该不屑于夸大事实。
  顾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沿:“她就是这样的人,很单纯,很天真,不喜欢跟人计较,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可是……”
  他的话锋一转:“我不是她,她可以做到不计较,我不能。她受的那些委屈,我都会替她讨回来。”
  “所以呢?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应该不只是想让我听到这番话吧?你想我怎么做,可以直说。”
  点着桌沿的指尖停下,顾衍看向对面微弯着脊背的贺朝,落下三个字:“离开她。”
  贺朝的头猛地抬起,眼中是难掩的诧异,似是难以相信对方的目的竟然如此简单。
  他并不清楚顾衍心中的顾虑。
  沈岁宁和贺朝同龄,还是同班同学,平日里在教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比在家里和他接触的时间要多得多,她又是那样心软的人。
  打着弥补的旗号被装进书包的零食,写得歪七扭八压根没法入眼的笔记,借着学习的由头时不时的请教,以朋友之名的陪伴……
  感情有如水滴石穿,经年累月,或许哪日,她的心就慢慢向贺朝靠拢了。
  唯有贺朝离开,才能以绝后患。
  顾衍说:“从二中离开,从此以后都不再联系她,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我会让底下的人停止现在做的一切,并且补偿你们家这段时间的损失。”
  贺朝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如此无能,爱而不得的无能,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的无能。
  指甲已经彻底陷入掌心,他感到自己的眼睛、脸颊、喉咙都像是火烧一样,最终还是艰难地挤出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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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的寒假放得晚,要不了几天就是春节。
  沈岁宁午睡起来的时候,徐月已经喊上张妈王叔张罗着布置屋子。
  顾叔叔平时工作忙,每年贴对联挂灯笼这种事都是交给王叔做的,沈岁宁跟着凑了个热闹,在外头帮王叔看帖的位置对不对,顺便帮他扶一下梯子。
  顾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两手紧紧抓着梯子,仰着头看着王叔,嘴巴一张一合的,大概是在指挥他。
  他透过车窗看着沐浴在午后阳光里的她,忽然觉得心口好像都变得熨贴。
  听耳朵捕捉到引擎声响,沈岁宁回过头去,暗红迈凯轮在门前停下,车上很快下来她熟悉的身影。
  顾衍几步迈上台阶,将手上拎着的纸袋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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