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沈岁宁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听着他的话,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去年的国庆,他在教自己打完篮球后问她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那时的她答案很坚定,她想去a大,想和他去一样的学校。
时隔几个月,再听他如此问,她却觉得好像有根尖锐的刺卡在喉咙,让她无法开口。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努力想将哭泣的欲/望压下,眼泪却因此而掉得汹涌。
此刻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不在她的面前,看不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太过漫长的沉默,让他开始怀疑她是否有在听。
“宁宁?”
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习惯这样叫她。
心脏依旧因为这个称呼剧烈地疼痛着,可她的反应却不像前几次那样激烈,只是握着手机,轻声开口:“哥哥,你会后悔吗?”
他的喉结重重的上下滚动了下,刚想开口,沈岁宁忽然笑了笑:“算了,没有意义……”
她转过身,看见不远处回头看她的江愉,仰头叹了口气,又转过身,这才回答他先前的问题:“还没选好学校,但是……一定会是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哥哥不用担心我会突然出现打搅你。”
因为握得太过紧,手机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上疼痛的万分之一。
沈岁宁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做最后的告别:“顾衍,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学着忘记。迟早有一天,我会不再喜欢你的。祝你幸福……”
话音落下,她将电话挂断,转身毫不犹豫地抬步走向安检口。
再见了,北城。
再见了,顾衍。
再见了,我那还未开始便已经宣告结束的单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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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外,顾衍握着手机,垂眸看着腕表上的时间。
耳边开始出现飞机轰鸣的声音,他抬起头来。
飞机升起在湛蓝天空,而后穿破云层,彻底消失在眼前。
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许久未变,直到脸庞一凉,他茫茫然地抬起手,指尖揩到湿润液体……
第73章 太难
那年七月, 沈岁宁在y国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
新家是靠近市区的独栋别墅,比沈家要小一些,但是住四口人刚刚好, 不会显得过分空荡, 也不拥挤。
外公外婆住在一楼,她和江愉则在二楼。
新房间和从前在江愉视频里看到的无差, 浓浓的公主风。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冷淡,江愉站在她的身旁, 有些局促地问了句:“是不喜欢吗?”
还未等沈岁宁回答, 她很快又低声补充了句:“妈妈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就按照你小时候喜欢的类型装修了……”
沈岁宁本想像过去那样, 顺从地应一声“没有,我很喜欢”, 可听到江愉渐渐变低的声音时, 脑中恍恍惚惚地又闪过了徐月在机场时说的话。
于是,几秒的纠结过后, 她第一次选择遵从本心,回头对江愉说:“妈妈,我现在喜欢简约一点的风格。”
似是没想到她会坦言, 江愉愣了几秒, 很快便说:“抱歉, 是妈妈考虑不周了。等过几天我叫人重新上门设计装修好吗?这几天你先将就一下,或者……你先到妈妈房间睡几晚?”
沈岁宁往房内又看了眼, 说:“不用这么麻烦, 换几件家具就好了。”
江愉忙不迭地应下:“那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发给妈妈。”
那之后的没几天,家里开始不断有工人进出, 将原本的家具撤走,换上新的。
等所有新家具都摆进屋内时,沈岁宁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熟悉——
和她在顾家的房间所差无几。
习惯的威力是如此巨大,就连无意识选的东西都是过去的痕迹。
她已无力再来一次,索性就如此定了下来。
只是午夜梦醒时分,看见满室熟悉的布局时,她时常有种自己还在顾家的错觉。好像那些离别、那些眼泪、那些伤心都只是大梦一场,醒来后她仍旧是那个爱慕着顾衍、每天都期盼着能和他见面的高中生沈岁宁。
事实上,她在这边的日子也和高中时没什么差别。
由于错过了艺术院校的申请时间,沈岁宁不得不等待下一学年的申请。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考取国际艺术课程的证书。
于是,在大家都已经步入人生的下一段旅程时,她仍旧如高三时一样,每天忙忙碌碌。
林桑和她通过几次视频电话后,忍不住调侃道:怎么感觉别人都是到国外潇洒去的,你倒好,像是在渡劫。
她在屏幕前愣了一瞬,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通话结束后,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很长一段时间里,脑中回响的都是同桌刚才的话。
渡劫吗?
沈岁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算什么,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家人相伴左右,外公外婆日日对她嘘寒问暖,就连江愉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忙于工作而忽视她,甚至会三五不时地找她聊天,母女俩的关系比从前好了许多。
她从前渴求的,好像都在一夜之间实现了。
可沈岁宁却感受不到那种愿望成真的快乐。
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个巨大的洞,不断地吞噬着她。江愉每星期都带她去做一次心理疏导,但效果甚微,她仍旧会在一个人时发呆,更甚时还会突然掉眼泪。
沈岁宁清楚症结所在,却无力改变。
于是,她努力学习,努力画画,将一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去想从前,不去想那些早已远离的人和事。
她房间的阳台正对着对面人家的花园。初到那日夜色太深,她并未留意外头的风景,到第二日才发现对面盛开着满园的月季,饱满的花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那是她最缺的。
自此,她在家的大部分创作时间都消耗在了阳台上。
初时,沈岁宁也好奇过对面住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连着观察了几天,她都未发现有什么人在那里居住,每日进出的只有花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随着气温慢慢升高,院子里的月季渐渐枯萎。
到七月底的时候,花园里盛开的已经变成了向日葵。
每日窗帘拉开,沈岁宁都能看见大片明黄的花朵,就连夜晚,那些明艳的颜色依旧夺目——
院子里不知何时忽然有了灯。
灯光不算特别明亮,只是刚好照着花圃。
因着这个变动,沈岁宁在阳台的时间变得越发长。除去作画外,大部分时间里,她什么都不干,只是对着花园发呆,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的生气。
这天夜里,她像往常一样,端着江愉给她泡好的牛奶便缩到了阳台的椅子上。对着花园发了会儿呆后,她缓慢地闭上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闭上眼睛后没一会儿,身体忽然有了种被窥视的感觉。
她被这样的感觉驱动着,缓缓睁开眼睛。
对面屋子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除了院子里亮着灯以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只是身体的那种感觉却并未散去。
沈岁宁觉得有些莫名,在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次一无所获后,选择了起身回房。
接连好几天,只要出现在阳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沈岁宁被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在阳台待的时间大幅减少。
直到某日,一个女生出现,拉着行李箱推开了对面的大门,她心中的不安终于消散。
初时,沈岁宁和对面住的那女生并无交集,至多不过路上碰见时会礼貌微笑一下。
关系真正改变的契机是两人背着画板包在地铁口碰见,那女孩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几眼,忽然用中文问了句:“同胞?”
沈岁宁愣了愣,很快点头问道:“你也是中国人?”
对方耸耸肩:“我看起来难道不像中国人吗?”
沈岁宁哑然失笑。
那日,两人结伴回了小区。
沈岁宁在路上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林桑榆。
如此凑巧,和林桑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更为凑巧的是,对方想去的院校也跟她的一样。不同的是,对方已经收到了预科的offer,本科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
临别之际,沈岁宁看着她家的花园,忍不住夸赞了句:“你家花园很漂亮。”
林桑榆非常开心,热情地邀请她第二日来自己家做客。
沈岁宁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下来。
毕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同胞。
次日,她带着刚烤好的曲奇饼干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林桑榆看到她手里提着东西时,忍不住感叹道:“要不说还是同胞好呢,又能一饱口福了!”
自那日后,两人的来往渐渐变多。
林桑榆家中只有她一人,便时常邀请她去家中做客,两人一同做饭,一同画画。每次离开,对方都会剪下花园里的花,包扎成漂亮的花束让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