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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他回过身,去看她原先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抓起那团红绳,皱眉看向她:“这就是你口中的材料?”
  “你想将它用在什么地方?”
  这种东西能用在什么地方?
  他的脸色很快便因为自己的联想黑了个彻底,偏生沈岁宁还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出口的话却有些不知死活:“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岁宁,你……”
  “我。”
  “你简直想气死我。”他几乎咬牙切齿。
  沈岁宁站起身:“所以,赔我模特。”
  -
  几分钟后,他垂着眼,任由沈岁宁将那不知道用什么调制的、黏糊糊的鲜红的物质涂抹在他的脸上。
  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想躲。
  沈岁宁按着他的脸:“别动,就快好了。”
  于是,他又静止住了,只视线流连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近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她抿着唇,看起来无比专注,这和心率失调,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屏住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衍再一次庆幸自己今天回来得如此及时,他不敢想象,她这样对别人,别人会如何,自己会如何。
  都不用亲眼看见,光是想想,他便已嫉妒得发狂。
  沈岁宁没留意到他这微妙的情绪变化,在他脸上画好仿伤后便稍稍退开,仔细端详了会儿。
  很好,非常完美。
  画得很完美,心态也非常完美。
  除了刚凑近他时有些紧张外,她的心思一点都没歪。
  还是有长进的嘛,沈岁宁。
  她为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长进感到欢喜,又拍了拍顾衍的胳膊,说:“把衣服脱了。”
  “嗯?”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岁宁补充:“上衣。”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说:“你刚刚不是都猜到了吗?我那捆绳子是拿来干什么的。”
  说到这儿,她才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但这是她昨晚想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确定的主题——
  她想通过红绳与生命体的交织,以及浓稠的血液,展现人物在绝境中无声的挣扎。
  顾衍垂眸看着她,表情平静,她却莫名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了低迷的情绪。
  她有些不解,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斥责她,这样大胆的创作地点竟然选在了家中。
  “怎……怎么了?”
  她竟被他这样的表情弄得有些忐忑,声音都有些发虚,却在开口的下一瞬忽然想到一些非常久远的回忆。
  在顾家的游泳池,她曾看到过他赤/裸的上半身。顾衍当时慌张的神色,她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她想改口,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顾衍却已低声问道:“一定要脱吗?”
  沈岁宁沉默着,凝视着他看起来仍旧平静的脸庞,内心挣扎着,在要不要直面他的伤痛和回避间犹豫着。
  她不想揭开他的伤疤让他难受,却也渴望着能够多了解他一些。
  顾衍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她的答案,扬唇笑了笑,抬手扯掉自己的领带,解开最顶端的纽扣。
  再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次,你想我解到哪里?”他问她。
  沈岁宁凝神看着他,手心掐得很紧,“全部。”
  “好。”他应声。
  而后,继续解着,像是拿着刀子一点点将自己剖开。
  直到那层一直掩着身体的虚假表皮被彻底剥开,露出丑陋不堪的、他真实的身体。
  她看他,像看一副色彩斑驳的画。
  眼眶在他抽丝剥茧般的动作中渐红。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她能够看清他身上每一处痕迹,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如同烙印般印刻在那本该光洁无瑕的身体上。
  哥哥的身材很高大、掌心很宽厚、胳膊很有力、脊背像一座山……他有良好的家世、良好的教养,不会轻易受到伤害,更不会主动和人打架。
  这是十七八岁的沈岁宁对他的认知。
  时隔五年,二十三岁的沈岁宁仍旧如此认为。
  可他身上的这些痕迹都是怎么来的呢?
  她终于抬起眼,黑亮的眼眸直视着他,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哑:“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所谓的苦衷,能告诉我吗?
  她的眼睛这么告诉他。
  而他只是扯唇,哑声问道:“是不是很丑?”
  “我想知道原因。”她说。
  “改天好吗?”他征询她的意见。
  “你已经瞒了我五年,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个原因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吗?”
  他抬手,覆上她紧攥着的手,将她手指从手心缓慢剥出,而后用指腹揉了揉被她掐红的手心:“既然都已经瞒了五年了,再迟几日也无所谓吧?”
  “至少,不是今天。”
  因为他现在有些不理智,精神上极度渴望着她,身体也在发着烫。
  因她的注视,因她刚才不含任何情/欲的触碰。
  她在心疼着他,而他却在渴望着他。
  他不合时宜的欲/望和身体一样丑陋不堪,让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理智清楚地交代一切。
  顾衍抬起一只手,想通过触碰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改天,好吗?宁宁,今天不行。”
  沈岁宁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顾虑,改天这个词在她看来就是推辞,是敷衍搪塞她的借口。她在试图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再一次将她推开了。
  很好,好极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转身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红绳,命令他:“转过身去。”
  后背同样是一片斑驳。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忽视掉这一切,将绳子散开,从他的脖颈绕到双手,而后让他到地毯上去跪着,再用刚才没用完的血浆涂抹到他身上。
  这个过程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幻觉回到了被蒋森用刀子捅的那晚。那时候,他的腹部全是这样鲜艳又浓稠的物质。
  和今天她涂抹在他身上的血浆不同,那是真正的血。
  他讨厌湿答答黏在身上的物质,这会让他想起那晚,不然也不会将被她到家第一晚泼湿的衣物丢弃。
  而如今,他却跪在她的身前,任她将那些令他反胃的恶心物质涂抹在自己身上,并为此隐隐兴奋着。
  真的是变/态吧,他想。
  顾衍有些庆幸,自己今天为了搭乘飞机时有比较舒适的体验,选择了一条较为宽松的黑色西装裤。
  此刻,因为跪姿,他所有的欲念都被掩藏在这深色布料下。
  沈岁宁做完这一切后,很快退开,搬来画架。
  因为他刚才的不坦诚,作画的整个过程,她都没和他说一句话,紧抿着双唇,视线不时从他身上扫过。
  从天明到夜幕低垂,直到她停下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可以称之欢喜的笑意。
  顾衍知道,结束了。
  沈岁宁丢下笔,抬眼扫了眼墙上的钟。
  将近四个小时,他就那么一声不吭,跪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她终于感到有些愧疚,只是很快又再次想起他刚才的行径。
  活该!
  不出声,腿麻死算了。
  她走上前,沉默着去解他身上缠绕的绳子,而后迅速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都跪了快四个小时了,你还在生气吗?”他笑着问,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
  沈岁宁冷哼了一声,忽略掉他话语里的讨好意味。
  “扶我一下好吗,真的站不起来了,腿很麻。”他冲她伸出手。
  她垂着眼,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想将人拉起来。
  只是,一个腿麻的成年男子重量哪里是她可以轻易撼动的。
  她用力拉他,反在拉拽的过程中被他身体的重量反拖了回去,重重地扑在他身上。
  两人都被撞得闷哼了一声,此后,是漫长的寂静。
  直到他握着她的腰,哑声开口:“现在知道了吗?男人就是如此不可信。”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单单的注视,也可能会有可耻的反应。”
  第86章 旧人
  说话的过程中, 顾衍一直抬眼看着身上的人,观察着沈岁宁的神色。
  是因为认识得太早了吗,还是因为从前那层关系,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背/德感。
  向年幼自己五岁的妹妹袒露自己的欲/望什么的, 实在是……太像禽兽了……
  垂在她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牢牢地盯着沈岁宁。直到确认她的脸上只有因为羞赧而泛起的红晕, 而无任何嫌恶后,心才缓慢地落回原处。
  他在看她时, 沈岁宁也在看着他。
  状况太突然, 无论是摔倒在他身上,还是他刚刚说的那番话, 都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重逢后,她常常有种顾衍被人夺舍了的感觉。此刻, 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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