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似为陛下润笔的拟招仙官,比起通天修为,更需要的则是斐然文采。”
“又如为娘娘烹饪宴席的御膳房仙官,比起出身门庭,更需要的则是娴熟厨艺。”
听到此处,王母颔首称是:“这话倒是不错,左右这些活儿也不需什么法力。便是凡人,凭借神位上自带的神力,也能轻松应对。”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自己从凡间带上来的心腹清珏修为尚低之时,就将其安排进御膳房做掌事女仙了。
得了王母赞同,嫦娥轻轻颔首谢恩。
正如王母所言,天庭神位自带法力,哪怕是凡人飞升成仙,也可轻易操控。
否则,封神量劫后,似伯邑考这等从未修行过的凡人,又如何能一举跃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
要知,此神位为万象宗师,得众星所拱,可不是弼马温那等手下只有几个典簿、力士的末等无品小官。
垂眸一笑,嫦娥继续道:“故此,小仙以为,如今天庭亟需人才之际,不妨向三界众生取才——不以法力论高低,而以符合职位与否择优录取。”
“以天庭神位之尊贵,以造福苍生之大义,以陛下和娘娘赐下蟠桃等长生珍宝之恩德,相信三界真正心怀天下之辈,必当心向往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向玉帝和王母,挺身玉立,纤眉一挑,透出几分傲气来,道:“届时,天庭众神归位,人才济济。某些有眼无珠之人,才是要悔之晚矣了!”
“不错!”听到此处,玉帝手拍御座扶手,剑眉舒展,星目含笑,朗声道,“说的不错!”
是他和天道之前想差了,总想着招法力强大的修士为神,才能让天庭有面子,结果却数次在阐教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以天庭神位蕴含的神力和百姓供养的香火,完全不必非要选拔三教修士,他们自己可修行求长生,未必看得上天庭给的仨瓜俩枣。
但正如嫦娥所说,向三界众生取才,有神位和蟠桃为报,有造福苍生为名,怎么可能吸引不来充足的人才?
他轮回时毕竟也是当过凡人和兽族的,可是深知长生不老,于凡俗生灵而言,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而等天庭运行起来了……
玉帝双目微眯,嘴角勾起微小弧度,若有所思——
如天道的规划,众神功德越盛,神位法力越强,未来步入正轨后,哪怕是三教神仙也要受天庭挟制!
到时候,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阐教神仙……
呵呵。
心中冷笑两声,玉帝目光炯炯,正待再向嫦娥问些那公务员考试的具体实施细节,却忽而感受到……
目光投向昆仑山的方向,感受着天道隐秘传来的消息,他浓眉复又蹙起。
作者有话要说:
玉帝:昆仑又咋了?!
第33章
在王母疑惑的眼神中,玉帝沉吟片刻,对嫦娥吩咐道:“你今日谏言,且先整理为奏折,阐明具体如何落实。后日天庭早朝,你来上朝,朕与众仙卿商讨一番,再行定夺!”
啥?
后日天庭早朝?
嫦娥心下微微一沉。
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其实,这并非意味着地上足足三百六十五天的一年,在天上便只是一转即逝的十二个时辰。只是天庭事务繁多,仙界又无日月更替为时间映照等种种因由……
故而,天庭神仙索性将凡间一年的时间,称呼为天上的一天。
简而言之,便是天上神仙口中的“一日”,实则乃是三百六十五个昼夜的时长。
似嫦娥此次回天复命,乃是人间的冬日。
禀报了一段时间,又有功德灌体,再有宴会上与慈航斗法。想来,待她飞回凡间,应当已经快是人间新一年的初春了。
玉帝定下这后日的天庭早朝,等同于后年初春,便意味着嫦娥还有人间两年左右的时间准备。
若从时间上看,这自然是好的,给了她更多仔细筹备的时间。
只是……
长睫轻落,瞳色略深,嫦娥黑白分明的眼眸蕴起深潭。
玉帝这次未乾纲独断,定下此事,而是要开早朝与众神相议。
那她,无疑也要准备更多说辞乃至实证,方可驳倒反对之人,尤其是本已笼络天庭近乎半朝文武势力的符元仙翁等神。
毕竟,这选拔三界英才的公务员考试制度,也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抢夺他的权力啊!
这工程量和挑战度,可就大了啊!
而更令嫦娥心生犹疑的,则是——
玉帝为何要等后日再议此事?
今日因宴请阐教十二金仙,天庭未设朝会,那明日呢?
明日,玉帝有何要紧之事?
朱唇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嫦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出所料,玉帝现在,便要上紫霄宫告状去了吧?
明日,或许封神榜之劫,就将拉开序幕了!
看来,前世封神量劫明面上虽是由阐教羞辱玉帝引起,背后因由,却未必如此。
想起玉帝适才听到“公务员考试”时急切又专注的神情,再看如今他那幅表情,和他女儿撒娇时如出一辙的僵硬,就知道,有些事,恐怕并非他能主导的。
但背后的人,是道祖,还是天道呢?
忽起量劫,又是为了什么呢?
深吸口气,嫦娥指尖发冷。她手指紧紧扣住月桂树枝,方才没有失态。
若封神量劫背后自有缘由,那末法绝境,是否也……
正当嫦娥陷入深思之时,御座上,玉帝剑眉倒竖,双目瞠张,挂起张怒气冲冲的脸,对王母寒声道:“娘娘,朕想了想,终究是广成子他们欺人太甚,绝不可轻纵!”
“否则,长此以往,三界仙妖有样学样,天庭将颜面何存?!”
见了他这幅样子,王母登时明悟,目光瞥了瞥昆仑山玉虚宫的方向,张口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见王母明白了,玉帝点点头:“朕思来想去,还是要上紫霄宫秉明老师,出这一口恶气!”
“至于嫦娥所奏这‘公务员考试’一事……”
玉帝顿了顿,看向一脸恳切凝视他的王母,还是沉声道:“兹事体大,朕回来以前,若有什么需要定夺的,便辛苦娘娘来拿主意!”
闻言,在玉帝看似全然信任的目光中,王母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轻声道:“是,本宫会尽力而为,陛下还是要早去早回!”
“嗯,”玉帝颔首,眸色微深,嘱咐道,“娘娘若有为难之事,多与金星他们商量。”
语罢,自觉安排完了天庭一应事宜,他不再多言,在天道无声的催促下,走出瑶池宴客大殿,架起祥云,向着三十三天外而去。
穿过烈烈罡风,冲破滚滚雷霆,玉帝抵达三十三天外时,已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了。
回首望了望背后的三十三天,他轻叹一声,也不掐诀收拾一番,反倒边向紫霄宫跌跌撞撞架云而去,边挤眉弄眼酝酿着泪珠儿。
纵然天道和圣人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场戏,可为了天道的谋算,他堂堂三界之主,却也还是得披上戏服,唱响了这台好戏。
偌大眼眸中闪过毫不遮掩的讥讽之色,玉帝心中冷笑不已。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不得成圣,纵有再多虚名,也不过永远只能做一颗棋子罢了!
也罢,就让他这颗小棋子,做好一回马前卒。
且看看,他能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心中满怀愤懑,玉帝脚下云朵踉跄而行得更加真切,眼角倒也当真逼出了一汪泪花。
步履蹒跚走了片刻,他抬眼,果然紫霄宫已出现在眼前。
不同于容纳红尘三千客时的霞光漫天、祥云笼罩,似他和王母这两个长年在此的侍茶道童方知,无人来访时,此地会是何等萧索。
无日月云霞,无龙凤禽兽,无繁花硕果,无颜色声息……
空荡荡的三十三天外,孤零零立着一座紫霄宫。
无边冷寂之中,似连时间也被冻结在了此地。
心下暗叹一声,玉帝的石头心不知又怎么钻出几分惆怅来——
这座看似雕梁玉砌无比恢弘的紫霄宫,到底是道祖尊崇地位的象征,还是一条又一条束缚着他代天行道的枷锁呢?
就像灵霄宝殿上,他和王母那两个所谓“御座”一般,赋予了他们执掌三界权柄的华丽外套,却也牢牢禁锢了他们的自由。
眸中划过一丝冷冽与憋屈,玉帝脚下祥云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方才向前行进。
终于到了紫霄宫门前,就见他下云时一个踉跄,便扑倒在了大门上。
他也不站起来,身子顺势一扭,五体投地向着门内叩首,嘴上凄凄切切哽哽咽咽喊着:“老师,不肖弟子张百忍,来拜见您啦!”
接着,他头抵在地上,维持着跪拜的卑微姿态,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了自己奉旨建立新天庭的不易。回忆起了阐教弟子再三推辞入天庭治三界时,更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