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同时,就在这几乎要插入云霄的巨型旗杆之下,还有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在外面。
  杨舒走近一瞧,就发觉这群人虽人数众多,男女老少各异,甚至还有些一看模样就不是纯粹人族的存在,可他们一个个却都缄默其口,只乖乖地排成了一条长队。
  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她看了看面前的一条长龙,思索片刻后,走上前去,凑近没有上去排队的一位灰裙女子,笑盈盈拱手道:“见过姐姐,不知这队是为何而排,还请姐姐指教一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灰裙女子见她脸上笑容真挚、浑身稚气未脱,虽衣衫朴素,却也叫人看着心生欢喜,当下也笑了:“妹妹不必多礼,指教谈不上,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不过就是红秋宗在招新弟子,让有心拜师的都入列报名罢了。”
  “原是如此,”杨舒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而后又不解道,“我看姐姐气质脱俗不似凡人,如何不入列报名,也进入仙门求得长生之道?”
  那灰裙女子闻言,瞥了眼长得几乎望不到头的队伍,和天边越发炽烈的太阳,却是洒脱一笑:“拜师也要看缘分,我素来耐不住酷暑,如果要入列,说不得连名都没报上,就要先晒晕过去了,可见我与红秋宗之间缘分没什么缘分。”
  “这队我就不排了,还是去其它门派看看吧。”
  说罢,她向杨舒一摆手,竟是丝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了。
  杨舒望着灰裙女子大步离开的背影,惊愕之余,心中的紧张情绪倒是顷刻间消解了大半——这当地人能如此洒脱地离开,可见东胜神洲上仙门众多,拜入师门不是个什么错过就再也没机会的珍惜机缘。
  不过这灰裙女子怕酷暑,杨舒身为堂堂的蜀地中人,却是早已习惯了炎热气候,站在烈阳下也不觉多难熬。
  既已打听好了,她当即就排在了队尾,等着报名拜师。
  等到太阳从东面升到头顶之时,她终于排到了门口。
  就见那根巨型旗杆下,一红袍青年左手拿着一面小木牌,右手两指竖起,指尖直指空白木牌,正施法在木牌上刻着什么。
  待她走近,红袍青年似乎也刻好了,随手就将木牌递给了她:“若要报名拜师,拿着木牌进山等候考验。”
  “认字的话,自己看木牌,考验规则都在上面。”
  “不认的话,进山后找和我衣服一样的人请教。”
  上来就被丢了个木牌的杨舒勉强跟上红袍青年的话,懵懵懂懂地点头后,就顺着对方所指方向,走进了他身后的山门。
  而她一踏入红秋宗山门,就有一股清凉水气扑面而来,轻而易举扑灭了她身上的燥热之气。
  便连在山外排队之时被炙烤得有些发烫的肌肤也恍若久旱逢甘霖一般,在舒缓湿润的环境中很快清爽了起来。
  讶异之下,她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似是见惯了拜师之人这样惊讶的样子,等候在一旁的红袍女子微微一笑:“让你们在山外排长队,是为了筛选出能够耐得住酷热的弟子,免得今后受不住丹炉炎热。”
  “但我红秋宗家大业大,还不至于连给道场设个消暑的阵法都做不到。”
  听了这话,杨舒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通过了第一重考验。
  而红袍女子简单解释一句后,又抬手示意杨舒:“第二重考验就在前方高台,你若看得懂木牌上所言,自去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西游记》
  祖师道:“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道:“动门之道,却又怎么?”
  祖师道:“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第242章
  杨舒自然是认字的。
  云华就算再没打算将儿女们培养成什么声名远扬的才子、才女,到底也不会容忍他们成为文盲。故而杨舒自小,也是和兄长们一并跟随娘亲学过读书写字的。
  然而在红袍女子说出她若识字即可自行依照木牌上所写行事之后,她脚步却没移动半分。
  只因她一向心细,在天庭时就诧异发觉了自己竟看不大懂南天门、灵霄宝殿等门庭牌匾上的文字,方才在山门外排队时也敏锐察觉到了红秋宗金红旗帜上的三个大字与自己所学并不全然一致……
  故而,从红袍男子手中接过木牌后,她就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头极快地浏览了一遍木牌。
  不出她所料,这木牌上的字她虽都大致识得,可几乎每个字都与她熟识的样子有所出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多眼睛少嘴。
  杨舒当然不至于盲目自信到以为自己所识才是正确的,而红秋宗这个偌大仙门,会连个能写出正确文字的人都寻不出。
  依她猜想,这或许是地域不同所造成的文字不同。
  毕竟就连在南瞻部洲内部,都会出现十里不同音,蜀地与大商两地文字截然不同的情况,那更遑论远隔重洋的东胜神洲与南瞻部洲了。
  也是因此,即便自己能够勉强辨认出并且读懂木牌上所写规则,为防解读有误耽搁了拜师的大事,在红袍女子语罢就不再看她之后,她还是客客气气地递上木牌,低头请教道:“实不相瞒,这木牌上所书内容我不太确定,还请姐姐不吝指教,有劳了。”
  闻言,红袍女子接过木牌后,却是先打量了她一眼,尔后才勾唇一笑:“指教谈不上,我既站在这里负责指引拜师之人,这就在我职责之内。”
  “说来我们红秋宗的文字脱胎于洪荒天书之文,几千年来又多次与东胜神洲本地凡俗文字相融合,听你口音并非本地人,认不完全才是应有之义。”
  “咱们学道的,今后无论是领悟道法,还是辅修炼丹、锻器,要接触的晦涩功法何止千千万?你能坦然求知发问,这就很好。”
  似乎不过仅是随口称赞一句,红袍女子说完,就引着杨舒坐到了旁侧长凳上,温声为她一字一句地解释起了木牌上的规则。
  不敢错神地听红袍女子讲解完,杨舒感激不已,对其连连拱手谢过一番,才起身告辞。
  只是转身背对着红袍女子走了片刻后,她却是长长舒出一口气,神情恍惚难定。
  直至被清风那么一吹,背后一冷,蓦然回神的杨舒才发觉自己身上已是冷汗涔涔。被天雷劈出的伤痕,更是被汗水蛰得隐隐刺痛。
  不怪她神思不属,实是从排队到认字,她细细想来,竟都算得上是红秋宗的考验——前者测试了拜师之人是否有承受炎热的耐性,后者则测试了拜师之人是否有能坦然承认己身不足并请人解疑的求知之心。
  假使她刚刚不懂装懂,仅因羞于请教就径直进考场,那想来便要错过红袍女子的解释,进而误会木牌上的某些规则了。
  譬如每项测试前,要求考生根据旗语来行动。偏偏木牌上的规则写的不是“降旗”“升旗”这两个形状迥异的词语,而是“旗上”“旗下”。
  木牌上的“上”“下”二字看着很好分辨,但若非红袍女子提示,她根本不会知道——蜀地的这两字,和东胜神洲的竟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在发现这一点后,她登时就心神一震。自此更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地将红袍女子一字一句皆牢记于心,不懂之处还厚着脸皮谨慎追问了数遍。
  直到翻来覆去和红袍女子确认过自己对每一句的规则都不曾有误后,杨舒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敢于告辞去上考场。
  而就在她心有余悸之下抓着木牌反复研究时,她也走到了两位红袍人口中的高台上。
  说是高台,其实叫她看来,说为看台倒是更合适。
  她不过走上了几层台阶,面前的视野就骤然一阔。
  从她所在之处向下延伸了几十层,左右两侧皆是供人休憩的长椅。此时有许多生灵三三两两地坐在长椅上,有看起来衣着举止像人族的,也有明晃晃把羽翼、长尾亮出来的妖族。
  他们虽分坐在两侧长椅上,目光却是不约而同地向下望去。
  杨舒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下看,就见她自己的脚下阶梯尽头处,乃是一片广阔的平台。
  说是平台,但结合她刚刚不过才上了几步的台阶,和四面环绕平台的几十层台阶,这倒更像一个山谷底部。只是被人为清扫干净了周遭的花草树木,又用石头一层层垒出了台阶,才成了如今不似在自然之中的模样。
  而平台虽广阔,此刻却是站满了生灵、放满了物品,故此她自上而下俯瞰,竟是不觉宽敞反觉人潮熙攘。
  不太适应地微微蹙眉,她下意识喃喃自语:“好多人啊。”
  “这才多少生灵啊,”耳畔传来“噗嗤”一声笑,杨舒茫然转过头去,就见是一个妖族姑娘在笑她。
  之所以她一个凡人也能轻易判断这姑娘乃是妖族,只因对方虽然声若银铃般清脆悦耳,脸上却遍布了黄色短毛,背上还有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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