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就在二丫迷茫为何这人突然就生气了,身旁的顾淮璟已然将粽子收好出了声:“毕竟,林家的所有物确实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你!你什么意思?”贾琏没料到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也敢反驳他,面子被这般踩在脚下,贾琏脸上表情霎时控制不住。
  顾淮璟面上依旧冷漠:“不负责启蒙。”
  贾琏当即回味过来,眼中燃着怒火,盛怒之下,理智皆被抛在脑后。
  冲上前便要先出这口恶气。
  他是成年男人,而顾淮璟不过是个单薄的少年,在体型上几乎是压倒性。
  只见贾琏走了几步,先是佯装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要离开时,却猛然发力,大脚朝着顾淮璟—身旁的正准备松了口气的二丫踹来,
  嘴里大喊道:“都去死!连个泥腿子也敢挑衅爷!”
  二丫惊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想防御那凌厉的一脚。
  可疼痛感迟迟未来。
  二丫心有余悸,好半晌才敢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
  只见,贾琏那一脚竟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迟迟踹不动。
  往旁边瞧去,原是顾淮璟单手钳住贾琏的脚腕,他眉眼冷峻,面上似覆上了一层薄冰,看向他:“在林家的地界欺负人,究竟是谁在找死?”
  贾琏勃然大怒,可无论如何都扯不回腿,他龇牙咧嘴想找回场子。
  但因一只脚离地,怎么看都像单脚还坚持要蹦哒的大公鸡,滑稽可笑。
  顾淮璟看着贾琏无能狂怒的模样在他蹦哒的最激烈的时刻猛地放手。
  贾琏一时不察,失了力,退后几步想尽力稳住身形却不可控的极速后退栽倒在地,就在他要哀嚎出声时,
  顾淮璟闪身至贾琏身旁,确认身形背着所有人后手微垂,便自袖中掉落一柄短刃,将利刃对准他将要哀嚎出声的嘴。
  不用怀疑,他只要敢嚎出来那么那刀就能掉进他嗓子眼。
  贾琏看着那利刃,要喷薄出的哀嚎硬生生被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宛若地狱爬来的恶鬼在耳畔低语:
  “今日不过是给个教训,记住了,你若还敢来找林姑娘,来一次我我奉陪一次!”
  贾琏看着那泛着森意的匕首,五感当即失了控制涕泗横流,刀在唇上又不敢点头,几近绝望的看着这个小疯子。
  顾淮璟冷笑一声,将匕首抬起把玩。
  贾琏获得了片刻自由,却仍心有余悸,便只敢小声无助乱喊着爷爷饶命,又哭喊娘来救我之类云云。
  顾淮璟不耐,随即用刀拍了拍贾琏的细嫩的脸颊:“说清楚。”
  “大爷饶命,我不敢再来,我发誓我若再来,我...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爷爷饶命!”贾琏哭得更为卖力鼻涕泪水糊一脸。
  估摸着在威胁下去恐洒扫的婆子们要增加工作量,顾淮璟收起了匕首立起身,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掠过呆愣的二丫身旁,朝远处喊道:“贾公子喝几口酒就倒了,那边的婶子们,劳烦过来扶贾公子。”
  在庭院外洒扫的婶子们除了二丫没人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听到喊话忙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计飞快聚了过来。
  只见,少年清冷出尘,而一旁的贾琏瘫软在地,看不清神色。
  看起来并不像醉酒,
  但婶子们皆不敢管主人家的事,之前那群长舌妇不过说了几句便被替换的事还历历在目。
  何况这位贵公子,长得真的俊!
  这些婶子皆如狼似虎地一窝蜂冲上来要扶贾琏。
  最后不知被揩了多少油才扶到马车上。
  这一遭令原本就虚的贾琏更虚了几分,看着像干煸豆角。
  *
  二丫许久方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面前的顾淮璟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弟弟…”
  虽顾淮璟刻意背对着她,但她还是看到了顾淮璟那副如索命恶鬼的模样,
  她当时听到到方才那位态度嚣张的公子在威压之下又哭又求饶的声音,
  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移步想要去看看顾淮璟是如何威胁的贾琏,
  便看到贾琏瘫软在地,呜咽哭着说要给顾淮璟磕头只祈求爷爷能原谅。
  而顾淮璟表情狠厉,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反射出的光尖利而又森然,她看着这一幕,忽自脚底生出一阵寒意。
  “嗯,在,今日是端午,天气又热,最近枞树菌正新鲜,不知厨房的婶子可有采购?做些清淡的菌汤想来会合林姑娘胃口,只是牢记菌子得熬熟了才能用。”
  说起这个,顾淮璟声音清冷,仿佛将要融化的暖雪。
  说完,转而拿起石桌上的粽子,如往常一般自如问着。
  二丫瞅着他,不明白方才还拿匕首威胁的人,怎么这一刻就能无比温柔的关心起林姑娘的饮食起来。
  这…真的是她的那个印象中外冷内热的温柔弟弟吗?
  还是恶鬼占了他的身子,他其实不是她印象里的弟弟?
  亦或者他本身就是恶鬼,不过伪装得很好?
  二丫不敢再想,张了张嘴:“弟弟,哦不…顾…顾公子…你…?”
  却不知怎么开口,但眼里的害怕怎么都掩饰不住。
  “怎么了?”顾淮璟看着二丫眼里的害怕垂了垂眼帘。
  他的语气分明同往常一般清清冷冷,但二丫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不自觉挺直:“枞树菌是吧?菌子汤是吧?我这就去同婶子说,你先回去罢,这里有我和祖母在,你你你…别担心,只管好科考就行了。”
  她发现她压根看不懂顾淮璟!他才不是她需要散发可笑母爱的小可怜!
  他不过是外表无害内里随时能致人死地的毒蛇才对!
  说完,二丫就一溜烟跑了,在内心里将自己有得罪过顾淮璟的事一一翻出。
  不免大惊,很多时候她都会毫不客气地指挥顾淮璟干活,也会问些蠢话。
  比如他爹在哪?
  他爹为什么会抛弃他们母子?
  甚至有时候因为被祖母骂了,她转头便骂他消气。
  这虽然是寻常姐弟都会有的日常。
  可…谁知,顾淮璟就不正常!
  如此想着,二丫脚步愈加快了,生怕慢一步,顾淮璟不高兴也如同对贾琏似的对她。
  顾淮璟也没有在意,转身离开,端午的节气已然十分炎热,荷塘的荷花半开欲开。
  虫鸣鸟啼乡野的生活分外惬意。
  他走在田埂上,望向趁着早晨气候凉爽在田间弯腰劳作的乡亲。
  忽想起幼时,他因饥饿,傍晚敲门去同隔壁人家商量,说他愿意帮他们劳作可不可以换口吃的?
  邻里是憨厚老实的一家人,穿过橘色的暖阳,只见餐桌坐着个跟他一般年纪却圆润可爱的男孩儿,在里间好奇瞧着他。
  顾淮璟当时很瘦小,浑身也脏兮兮的,像个落魄的小乞丐。
  面善的夫妻对视一眼,便知是新搬来的那家。
  他那个娘…看起来倒是个好的,可谁知,一去便是月余,完全不管这里还有个儿子。
  他们大闺女香兰见他可怜,便从自己口里省下吃的,只求夫妻两去接济他。
  不就喂条狗?也就是夫妻两顺手的事。
  但前几日官家张贴告示今年要上交的税加重了,自顾不暇便渐渐歇了心思。
  而现在…这小乞丐是讹上了他们?
  就在夫妻两当机立断要关门时,
  “爹娘,让他进来吧。”
  里间是虚弱却温柔的女声,
  正是心善的香兰。
  碍于香兰被地主看上却犟着脾气不同意的情况,
  夫妻两权衡片刻,便让顾淮璟进去。
  原来,这家人不止有个男孩儿,餐桌旁还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和四个小女孩。
  顾淮璟忽手足无措起来,道歉要走,他着实不知邻家竟有这么多孩子。
  他只是觉得夫妻两心善,他又着实走投无路才大胆想用劳动换点吃的。
  可…见着场景他哽住了。
  尤其是,几位姑娘都没吃饭,只在旁静静站着等着家中的父母和男孩吃完了才能吃。
  香兰注意到了顾淮璟的窘迫,柔声道:“没事,我的那份给你。”
  顾淮璟没同意摇头就走,蜷缩在顾青青将他扔下的草棚里,想的却是若是他明日死了,发现他的人会不会害怕?
  母亲会不会难过?
  因为前几日他看到同村的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昨晚下着雨还跑出去而后失足摔死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害怕的几天吃不下饭。
  就在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安静等待命运安排时,有人递过来一个粗粮馒头。
  顾淮璟动了动鼻尖,翻身起来。
  是香兰她将半个馒头递给他:“吃吧。”
  顾淮璟考虑到她家情况摇了摇头。
  “没事,我明儿个就要去享福了。”她虽说着要去享福的话,但眼角不住的淌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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