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苏梦枕面上神色难辨,这何尝不是他在得知金军破都、靖康之乱之前的想法。
  但或许,改换天地,其实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只是这话,他眼下还不能在戚少商面前说出口。
  苏梦枕将手中的太子血书缓缓折回原样,又看向戚少商,“此封血证,能否暂且由我保管?”
  戚少商点头道,“我将它拿出来,本就是为了交给苏楼主。”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讲,没有比盘踞汴京皇城,江湖私兵近十万的金风细雨楼,更为适合保管这封要人命的太子血书的地方了。
  此时叶孤城孤冷清峻的仙子脸上,神色也随着几人的谈话而变得越来越古怪。
  他好像,可能,应该是听明白了。
  说来说去。
  他大概,又得再造一次反。
  第106章 大戏开台
  得到太子血书之后,苏梦枕搞事的动作越发大了。
  盐铁,运输,私兵,水陆商道。
  他的意图已然显而易见,他的野心也已昭然若揭。
  朝廷内只要是有眼睛的官员都看得出来,他几乎已经蚕食掉了大宋朝政的一半江山。
  但如今朝上有一部分本就是金风细雨楼插进去的人,还有一部分是金风细雨楼买通的人,剩下的那一部分,除了蔡京傅宗书等奸贼一党,就是诸葛神侯一脉。
  但奸佞一党如今大多自顾不暇。
  傅宗书当初奉官家旨意围剿连云寨那群叛匪,为此派出干儿子顾惜朝提前卧底连云寨,怎奈在收网之时功败垂成,不知为何他派出去的人,有如黄金麟、文张,也有如鲜于仇、冷呼儿,接二连三死于非命,运回尸体检查死因,莫不是一剑毙命。
  如此高绝的剑术,江湖之中少之又少。
  傅宗书问遍手下,甚至也曾去寻过蔡京底下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中,剑术最高的罗睡觉,得到的答复是,就连罗睡觉,也无法做到对顾惜朝一剑毙命。
  可还没等府傅宗书查出凶手来,就在他去找过罗睡觉之后的当夜,罗睡觉与‘剑神’温火滚,‘剑仙’吴奋斗,这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在蔡太师府邸中同样遭受一剑毙命而死。
  高手如云的蔡太师府邸,那三人死得无声无息,直到第二日一早,奴仆端着早膳过去敲门,才发现三人各自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死时甚至连剑都没能完全拔出来。
  蔡京得知此消息后慌得一批,他堂堂一个太师府,凶徒杀人来去自如,甚至都没有半个人察觉到动静,这……他的生命安危简直是被明晃晃架在了刀刃上!
  蔡京已然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连原本对其有所防备的元十三限也紧急启用了。
  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元十三限收到蔡京消息,大喜过望地收拾行囊准备进京的时候,他曾经的师兄,如今的死敌诸葛神侯,心绪却正处于大悲大恸之中。
  诸葛正我昨夜做了一场梦。
  梦中辽国被灭,金兵入关,而后在赵佶和赵恒父子二人几次三番的骚操作之下,原本有望在李纲指挥之下击退的金军最终还是攻破了汴京都城,北宋自此走向灭亡。
  可北宋灭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惨剧——靖康之难的开端。
  那是一场真实至极的噩梦。
  人间地狱,不足以道矣。
  诸葛正我醒来之后冷汗淋漓,又怒又愤又悲又恸,觉得心脏都要犯大病了。
  他哪里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何等昏聩之人,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忠心耿耿的当这十八万御林军的总教头,不过是因为如今朝堂上大势已定,若是朝纲发生动乱,虎视眈眈的金辽必定趁机猛扑而来。
  但昨夜那场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若是联金攻辽一事果真谈成,若是金兵灭辽之后就入关来,若是梦中的一切一一应验……
  诸葛正我坐立不安、惶惑迷惘之至,恰在此时,苏梦枕递了帖子求见。
  二人在书房之中密谈许久。
  院中无情与借住神侯府的‘花家小公子’正在下棋,花晚晚蹲在树上看了好一会,正无聊到快要打起瞌睡来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苏梦枕从里边缓步走了出来。
  诸葛神侯出来之时,脸色已然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进去前那般难看,要知道他们刚来时那会儿他的脸色实在青得吓兔,弄得花晚晚良心都有些不安,都想当场给他塞上一颗能够吊命的醉何如了。
  毕竟诸葛神侯昨夜以为的做梦,其实是她让胖鸟穿去北宋末年录的影像,那录像别说给苏小刀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看,就怕被气出脑溢血。
  所以把那么惨烈的史实录像给这位保国忧民的老人看,她是真怕这刺激太大,万一把他给气得撅过去,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等到出了神侯府,上了马车之后,花晚晚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无情他……是吗?”
  诸葛神侯曾经在与舒无戏、大石公等人赶往一点堂救援路上,对大石公提醒道,让他别再称呼无情为公子,无情向来生性敏感,可能会因此而有所察觉。
  后来,舒无戏又问诸葛神侯,当年另扶新君的大志尚在否?
  对此诸葛神侯的回答是,此一时彼一时。
  而后又叹道,无情身子实在太弱,如若真担起此重任,恐岁数不长。
  虽未曾明言,可那短短几句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但花晚晚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因而只能在实施计划之前,在苏梦枕劝说诸葛神侯之时,顺道先向他问清楚,是与不是,关系到之后上边的那个位子,该由谁来坐。
  “诸葛先生不曾言明。”
  苏梦枕叹息了一声,“想来不论是与不是,他都不希望无情牵扯上皇家之事。”
  “哪怕他的伤腿能够治好?”花晚晚问道。
  “是。”苏梦枕颌首道,“哪怕他的腿,能够治好。”
  他这句话说完后,车厢内忽而沉默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半是安慰半是倚赖的抱了抱自家男朋友,说道,“其实,生在帝王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苏梦枕抬手搂住了她的细肩,低低应了声。
  陆小凤就在这个时候钻进了车里来。
  他一抬眼就瞅见这对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狗情侣,愣是矮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先出去??”
  但他没能出去。
  走在后头的司空摘星高高一抬腿,猛地将挡着车厢门的陆小鸡给一屁股踹了进去。
  小公鸡一鸡头栽进车座上。
  “小陆哥,你最近去哪儿了?”
  自从回到汴京,除了刚来那两天,之后花晚晚已有好些天没见着陆小凤了,她看了看又斗起来的一鸡一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怎么你们俩都一股子酒味?”
  小凤凰本就是个酒中之徒就算了,司空摘星怎么也是?而且好像不止酒味,还有一股很浓郁的……
  脂粉香气。
  “你们去逛青楼了??”
  花晚晚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在大家伙儿为造反事业奉献爱心添砖添瓦的时候,这俩人最近消失无影竟然是一起跑去逛青楼了?!
  哪知陆小凤听到她的话,反而鸡头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皱着脸摆摆手道,“可别说了,这真的是我生平逛过最累的青楼了。”
  花晚晚:“……??”
  这也真的是她从小凤凰嘴里听过最难以置信的话了。
  但不论接下来她再怎么问,陆小凤都不肯再多说半个字了,直到几天之后,她顶着满头雾水,大半夜的裹一身黑衣跟着他们一道夜探镇安坊。
  虽然取了个颇为正气凛然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镇安坊是汴京城中最大最奢靡的青楼楚馆的事实。
  几年前年少懵懂不知事的花晚晚,曾经对青楼极为感兴趣,甚至在金鹏一案中试图跟着陆小凤一起溜进怡情院里涨见识。
  但如今的花晚晚已然明白,自古以来难以杜绝的青楼楚馆营生,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可怜女子的血与泪,就算是传闻中‘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的李师师,人前风光,背过人后,又曾有多少夜晚是暗自垂泪独坐到天明的呢?只怕就连李师师自己也数不清罢?
  陆小凤这小半辈子喝的花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过的青楼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有的高冷矜持,也有的妩媚多情,但无一不是年幼之时便流离失所,命途多舛,最后不得已才卖了身认了命。
  若有得选,谁会愿意为娼为妓,迎来送往呢?
  不论在哪个世界,陆小凤从来都是最受女人欢迎的那个,他的受欢迎之处就在于,他最是懂得女人心,因而在所有人都在为造反大计矜矜业业干正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青楼里干正事。
  干的真的是正事,不是别的,陆小凤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那么良家君子过。
  毕竟若真不干正事,谁受得了屋顶上还大剌剌趴着个猥琐偷窥着的实时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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