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星期日承认她一猜就准,他当年确实仅仅来学校上个课就完事了——甚至,很多时候他是上的一对一私教,与同学们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橡木家系中的事务繁多,彼时的家主歌斐木也在逐渐对他放权让渡,不上私教课而要配合学校的进度……会影响他的工作。
  所以,这一次的确算得上是“弥补”。
  星期日戴上了那张趁着混乱给他办好的校牌,校牌上头写着的名字是万维克(won week)[2],瑞秋对此表示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敷衍的起名——然后她听星期日说:“那么……赛文斯(seventh),怎么样?”
  而知更鸟则在手机上问:如果万维克不行的话……工作日?
  瑞秋:……
  瑞秋:“当我没说。”
  这对兄妹的起名能力,只能说不愧是双子啊,菜得半斤八两。
  第26章 万维克的校园一日体验
  星期日……哦不是,万维克先生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乔装。
  用调律的手法,外加上一丁点记忆命途的帮助,瑞秋从黑天鹅那边学了两手关于调动记忆与忆质的小技巧,付出了一首《丢手绢》的儿歌做为回报——于是现在,星期日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泯然众人的智械女士。
  所以,与其称呼他为“万维克先生”,或许还是称呼他为“万维克女士”或者“万维克小姐”来得更为妥当一些。
  折纸大学中的智械数量不少,没有人会因此而惊奇或者侧目,除非是在考试的时候:因为智械可以加装芯片让自己获得一些这样那样的知识,所以很多非智械出身的学生都会在期末周的时候对那些他们认为能够更轻易地完成复习部分的同学怒目相对。
  但是对于星期日来说,他此时却不能和瑞秋那样毫无顾忌的出门,因为他也还没有吃三明治,而众所周知,智械需要的营养成分中绝对不存在单面被黄油烘烤过、变得金黄酥脆的吐司片,蔬菜、鸡蛋色拉、火腿片、金枪鱼罐头之类的东西。
  星期日:“恐怕我不能一边走一边吃早餐,没有智械会这么做。”
  同样,他本人对于礼节仪表的一些注重也会让他没办法接受这样随便的行为——他人怎样无所谓,星期日对其他所有人都满怀尊重,但是他自己,他做不到那么轻佻,光是想象这样的自己就觉得不舒服。
  瑞秋:“……也是。”她在门口站定,一只手提着一只包装在印花油纸中的三明治,另一只三明治已经被她咬在嘴巴里了,因此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儿含含糊糊的。
  她狼吞虎咽地咽下这个三明治,意外地发现这玩意味道不错,再迟钝地联想到是谁将冰箱里的食材组装成现在这样的之后差一点跳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逐渐攀爬上脊背的惊悚感,小跑着去厨房拿了一小瓶冰牛奶拧开猛灌了两口才算是将这种诡异感压下去:
  “那你中午怎么办?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变成智械女士的样子——这下好了吧,去学校还得吃智械维生餐。”
  星期日:“是我欠考虑了,不过,只要今天熟悉了智械们的饮食,明天我也可以将这些食物变成智械维生餐的样子——更别说,在梦境之中,不管吃什么都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好吃与否。”
  瑞秋记得,橡木蛋糕卷的广告语打的就是“橡木家系的最爱”,其实说的就是这群橡木家系的政客们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这样粗粝的、像是木屑被胶水粘合在了一起的玩意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星期日,毫无疑问,正是那面不改色的众人之中,微笑最平和的一个。
  星期日打包了一个三明治,包得很仔细,塞进包里之后和瑞秋说:“我们走吧。”
  *
  星期日对于折纸大学中的校园生活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他顶着插班生的身份,很好地融入了整个课堂。
  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动荡之后,折纸大学倒是也没有缓上几天,学生们仅仅多享受了三天白来的休假(为此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都能够听到歌颂星期日这个名字的学生)就要回到校园之中来了。
  筑梦学院上午的第一节课是公共课程,这门课名为《匹诺康尼历史概论》,算第一学年学生的通识课程,也是整个折纸大学的校园论坛上公认最水的几堂课之一。
  是的,哪怕是寰宇知名的一流学府,其中也是会有一些水课,甚至会有一些比较水的教授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这门课你根本就不用上!哥们!尽管翘课吧,因为上课的教授根本不会点名,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梦境里可以根本不存在近视,我们都会怀疑他是否能够透过那厚得和瓶底一样的镜片看清一米之外的东西。
  ——来自折纸大学民间学生论坛,课程选择建议分块,对于各个课程中诸位教授的点评中某热评。
  星期日是不可能逃课的,也不可能在课堂上和其他那些学生一样,躲在平板之类的设备后头,完全不管这门课讲了些什么,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管空间几何课程的作业,还是攻读着忆质物理学的论文,被里面那些他们前半生可以说是从未接触过的那些专有词汇弄得头晕脑胀……总之,他们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分出哪怕百分之一在匹诺康尼的历史上。
  瑞秋曾经认真听过这门课,但也只听了一节课,当她在课程上听到那位上了年纪的教授说出“匹诺康尼的历史档案资料曾经被一位虚构史学家袭击过,从此就有了一段格外扑朔迷离的过往”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门课是自己要放弃的。
  不是,虚构史学家都出来了,那这里的历史还有什么好讲,无非就是在野史和野史之间选择一个不那么野的讲一讲罢了,与其说是寻觅历史的踪迹,倒不如说是“拨开迷雾看迷思”,是个和民俗占卜也相差不了多远的玄学活动。
  尤其是现在。
  瑞秋知道加拉赫是个虚构史学家,她当然没有试着去戳破对方的乔装,毕竟一旦戳破了就意味着被虚构的事物的消散,她还没做好要和一位关系还不错的新朋友说再见的准备。
  所以,她要是对匹诺康尼的历史感兴趣,她直接去问加拉赫不就完事了,还要在这堂课上听什么关于其实哈努兄弟的原型,哈努努,其实是一只来自天晓得什么星系的野狼这样野到也就只剩下沟子史能比它更野的野史吗?
  瑞秋摊开了《忆质物理学》的课本,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开始阅读起来。
  这间教室比起她上次来的时候要空了不少,大约……嗯,起码四分之一的学生没有来,瑞秋想到星期日所说的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后,整个白日梦酒店的退房都成了浪潮,留下的人固然不少,但离去的也相当多。
  考虑到折纸大学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学生是靠着捐楼进来读的财富学院(为了给家族理财),或者是谐乐学院(众所周知学艺术的最费钱了),而这些学生的家里大概不会愿意让他们在这里继续承担风险,退学了之后明年再找更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啧……也不知道学校后期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读了大概两行,瑞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从包里抽出一叠便利贴,在第一张上写下了一句话后撕下这一张来,不动声色、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地将它轻轻贴在了星期日面前的桌子上。
  这动作惊动不了在前头捧着自己的大本笔记,口若悬河、肆意往外喷洒着口水的教授,但是让星期日的目光落过来却是可以的,瑞秋的眼角余光看到星期日耳下的翅膀轻轻抖了抖。
  星期日看到这张便签条,上面写着:谢谢你。
  他不明所以,并不知道瑞秋想要感谢他什么,他刚刚有做了些什么吗?好像没有,甚至他认真听讲的模样都没有吸引上教授的注意力,从而为教室中的其他学生吸引火力……
  他从未体验过在上课的时候传小纸条是怎样的一种经历,此时骤然被拉进了那种十三四岁的青少年人的教室氛围环境之中,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少许的不习惯,当然,还有新奇。
  课堂的秩序此时在他的身上打破,这对于过往的星期日来说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星期日的手在原地顿了顿之后,他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笔。
  星期日在那句“谢谢你”下面写:
  不用谢,但是……为什么?
  他将这张便签条从桌面上轻轻地撕了起来,仍然在犹豫着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把它还给瑞秋,她方才的动作是怎样完成的?好像是不动声色地只是把手往他这边靠了靠,更多的动作就没有了,所以……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难得地被屏蔽在了他的耳朵之外,星期日以一种略带羞愧的心思,想要模仿瑞秋方才的所作所为,将这张便签条还给她,但是他的手在来得及做出那个动作的前一秒,这张便签条上就被覆盖了一张新的。
  新的便签条,新的笔迹:
  在太一之梦里,我把第一学年的开头课程又学了两遍,因为已经太熟练了,所以我就对后续的课程进行了预习,谢谢你,这下我已经确定我可以获得专业课学院第一的成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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