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类的关系中,有一种互害,在越亲密的两个人里,发生的次数会越多。」
「即在实现理想或者完成自身某种意义上的上升行为时,人往往会有意无意的去索取自己亲近的人能够提供给人的价值。坦然的、无耻的,将他人同自身视作一体,在对方拒绝时,还会不解: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坠落时同理,手伸出来,不是为了空手而归的。」
「我想要利用你的死。」
「因为对于一个死者,需要复生,才能再一次抵达死,太麻烦了。」
我翻动着龙的书籍,梳理着龙的文明,在燃素装置长明的灯光中,与修库特尔有过一次并不短暂的谈话。
谈话的内容是关于他的死亡对我的意义。
进行的过程中除了以上内容,还有情感上的争议。
我们互相陪伴彼此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龙的国度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刻痕。
对我,是工作的上司只是脾气有些暴躁,上下级观念不浓重,偶尔还会给我发些福利。
对修库特尔,是龙的国度再次有了触碰星空的可能,在龙族已然在世界的所有权的争斗中落败时。
我是法涅斯的造物,有一双可以轻易穿透深渊和天空的眼睛。他在那场谈话中,心平气和的说:“高天之上的僭越者,一定将你视之为他最得意的造物。”
“你打破了这个世界新生的法则。”
“我只是遗憾,当前的这个世界尚未达到你觉得满意的地步。你跟瓦萨克说的话我听见了,能让你选择自杀,想必你所在的未来,依旧不能让你满意。”
“我的死,会让你离你想要的世界更近一步?”
“准确来说,是任何一个龙王的死都可以让我更接近我的目标。”
我合上书,看向面前的火龙王,“谁死都可以。”所以我准备出纳塔整死一个龙王。
修库特尔挽救了自己同族的性命,用一种奇特的方式。
在那场谈话的末尾,他说我是在用人的思维去考虑龙并不将龙放在与之等同的地位,好在,我亦不是很尊重人。
我不知道这话的意义,与谈话的主旨有何关联。直至修库特尔说出“倘若你将我与你等同,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说你想要我死,对我是怎样的一种酷刑。”
“这么多年,我们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是熟悉的人,你就只想让我死吗?”
“你只考虑到我的死吗?”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我的理性不会让我成为疯狂科学家,在前五分钟,我还说过,人类中有一种互害往往发生在亲密关系中。我以为对朋友诚实,是一种稀缺的美德。”
“但你就是没想过,跟我好好说你要研究我!瓦萨克在你眼中不是死的,你可以研究他,那怎么跳过我,一定要等我死了才研究?”
……
长明的燃素装置被愤怒吹熄,我们被同一片黑暗所笼罩。
“你最初,想问我些什么?”
“……忘了。”
我重新启动了装置,驱散黑暗,让彼此的面貌在光中有清晰的轮廓,说忘了的龙已经是个龙样了,滴水不漏,坚决不肯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分居让你的记性这么差了?那我上次说要给你的礼物,我也可以不给了,是吧。”
他这方面记性很好,我给阿乔的火榴母树已经让他想要一口火焰喷下去,让母树死于过热。再昧下属于他的礼物,这座被厚重的石块和古龙的科技所缔造的坚国,就会出现一角塌陷。
“我甚至都不知道属于我的礼物的名字。”
“灵魂固定仪。”
“通过纳塔的燃素,锁住死者的灵魂,让其保留意识。我说过,我的理性没有想让你死去,因为熟悉的人会比不熟悉的人更容易合作。”
……
“咔哒”
我的身体里某个零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让我从散漫的休眠中清醒,篝火在帐篷上成了跃动的光影,外面的声音在我如今的听力中,清晰可闻。
我出去,看到一弯疏淡的月亮。
高大的,覆着面的成年男性,转向了我:“出了什么事?”
“心脏处有零件磨损过度,需要更替。”
有愚人众士兵为我送上了更替零件,在我准备就地维修前,我目前的同行者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对这里的巡逻的队员进行了更替,自己背对着我。
我的维修手段不曾落后到需要拆卸机体部件进行定点更替。
我的同行者知道,他因为职责无法离我太远,但还是给予了一个只拥有女性外表的血肉科技造物尊重。
这点比二席博士要好得多。
我将手心摊开,特殊零件在手心里融化,其后,磨损过度的机体在手中生成。
预示更替完成的“咔哒”声再次响起后,我手心向下,零件就稳稳被一位讨债人回收到特殊的盒子里,作为二席博士改进机体的依据。
我活过来后与纳塔的过往第一次兜头撞见,便是燃素构成的修库特尔问我“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而我进入纳塔的身份,是二席博士借由自己老师的遗体、与自己老师共同研究出来的技术,二者合一得到的复制体,是血肉科技的造物。
彼时,博士已经钻研灵魂与深渊几百年,连世界树都烧了一次。
耗了世界树的枝叶,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得到我这样一个建立在他老师遗骸之上的造物,也是唯一。
这个身份,我碰见修库特尔的幻影自然不是独自一人,一个科研疯子的唯一,饶是队长,都不可能让我单独消失三十秒。
我留给过往的,只有休眠的那点发散,还是因为被修库特尔的问题硬控了一下。
然后磨损了一个零件。
这是不正常的损耗。
博士的下属,具有科研天赋的一个下属,在队长的注视下,如临大敌:“您是否在纳塔的燃素幻影出现后,出现了长时间的过载现象?”
“没有。情绪模块诞生的情绪是惆怅。”
“您……您是具有关于纳塔焰主修库特尔的记忆的?”
“有。”
“是什么时间点?”
“我不知道。”
“您当时的状态,是活着吗?有深渊力量残留吗?”
“死了。有。”
“程度依据您的判断,是比魔鳞病深还是浅?”
“全部。”
“全部??”
这是个很陌生的形容词,但二席下属反应很快,“全部,在您的定义中是?”
“所有。”
“放在身体蔓延程度上,是?”
“全部。”
下属抹了把脸一字不漏的记下我的所有发言,然后才是对我的发言的转译。
其中“全部”,转译是“全身上下,疑似由深渊力量构成概念体。”
这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因为我的灵魂尚且没有挤进这造物身体之前,造物只具有断续的神游天外般的记忆,一开始是晦涩难懂的呓语,那时有多托雷进行微调,等造物可以清晰的表达自己混乱的记忆,这活儿就成了苦差事。
“……自杀。”
毫无由来的冒出这样的词汇,除了让工作人员汗流浃背外,还能让听到这句话的上司发出一声情绪不明的笑音。
再经历几次技术迭代,多托雷可以稳定的将造物与我储存在遗体里的记忆链接后,工作人员担心的就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复写难题了,是上司看了记录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大范围迁怒人了。
我留存的记忆里,没有删除利用我的学生赞迪克的想法。
等我灵魂到了造物体内,造物因为链接的博士的老师的记忆,而成了一个随时会刺激到博士的雷。
不是会炸到造物本身的意思,是会炸到无辜群众。
因为博士,就算是听见了自己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堪称冷酷无情的想法“赞迪克适合成为工具”,也能笑得出来。
还会非常亲昵的给造物别她散落的一缕发。
是真的愉悦。
为了自己与老师的共鸣,乃至最后的双向选择,每一步,他们都走在了彼此的选择中,直至成为唯一。
被炸到的是围观群众的精神。
有一堆八卦,但不能说。
知道了一堆秘密,但说出来估计就得死。
确实辛苦。
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的队长也辛苦,无论是二席的老师的遗体唯一成功的造物,还是二席临行前的嘱咐,还是造物本身的功能,他都必须要与我寸步不离。
第39章 回忆5
说错了,我会出现在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一席「队长」卡皮塔诺的队伍里,是卡皮塔诺向上走至冬女皇的申请,并在女皇的协调下,得到多托雷的同意才将我带到纳塔的。
随我一同并入卡皮塔诺队伍里的,还有我的维修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