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由衷希望,浮黎是个例外。
忆者的工作现在对我毫无难度,只要能够收集到记忆,浮黎这个老板,不会限制我的工作,只要不去看身边若隐若现的背后灵,我完全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被同事找到另说。
这位找上门的同事很令人熟悉,我们合作过,不止一次。
芮克导演发现我这个到处摸鱼,在一间书店安心的当着图书管理员的同事时,表情应该是惊喜。
尤其是在快倒闭的书店里昏昏欲睡的我得知他的来意后,领着他去了书店的员工休息室,推开门,我身后的芮克收入眼帘的便是忆质的海洋。
“我的所有工作成果,你可以随意挑选,复制,我想,这对于忆者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当然,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谈谈片酬,不是吗?”
他眼中的暂停键都在放大。
一个从事艺术行列,因此气质即使温文尔雅时,也带着一丝癫狂的导演,和梦中拍剧情快要拍得麻木面孔上全是社畜味儿的导演,互相碰撞会产生什么火花?
答案是,一部既不像我也不像芮克风格的影片。
我可以在阳光底下蹲着看猫猫晒太阳几个小时,用完自己的胶卷,也不会去拍人。
芮克是想要拍到自己理想中故事,因此,导演有时候也会成为特邀嘉宾,必要时刻,还会成为杀青角色。
素材互相一结合,四不像堂堂登场。
一镜到底在星际时代已经无法证明一个导演的功力,但两个导演和一个副导演,从一个场景出发,从一个人蔓延到一群人的一镜到底,持续了整个影片。
我给它取名为《星际时代的无聊故事》。
这个星球上并没有什么激烈的素材,可以成为冲突爆发的着眼点。
城市里的一只猫都慢吞吞的迈着步子,橘色花纹,身材可以称得上一辆半挂,肚腹走一步,就轻轻颤动,浸没在光影里的皮毛发着毫光,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意识到今天是个好天气。
书店的图书管理人和宇宙知名导演的背后,空旷的书店里挂着串风铃,叮铃铃的,营造着热闹。
稍远点,有放学的孩子,下班的人群,如织的车流。
所有一切发生的,都是很多人会经历的,看这片子跟看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间或有几个人的争吵,为整部片子平淡的基调添了些起伏。
“看着就非常无聊,技巧可以增色,但这种平淡,和素材的简单拼接,出去就是一部星际‘文艺片’。”
“这只是素材的堆量,接下来才是成片所需要的剪辑。”
芮克自然不准备将这东西放出去,这只会让我们两个都身败名裂,不排除有人会喜欢这种风格,但肯定不多。
最后的成品也确实是文艺片。
我工作的地方此刻没有什么英雄史诗,有的只是平淡生活,难得可贵的平淡,放在一些战乱的星系,这叫和平。
名字没改,芮克说这个很有特色。
最后《星际无聊故事》就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偶然相遇后发生的故事:书店管理员守着历史的遗留等着被科技留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突然想要触摸纸质书籍,跨越星系降临的导演正是灵感枯竭期觉得没什么可拍的,隔着玻璃门,昏昏欲睡的书店管理员被导演看见,书店的风铃隔了很久,终于不是被风吹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结束,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拍摄的影片,其中一位说:“我们的故事真无聊啊。”
外面没有繁星,只有热意熏着绿叶,烤得它们蜷缩。
芮克在中间内容里塞了很多东西,比如我拍猫拍了几个小时,他问我感觉如何,我抱着猫说这猫将自己养的很好,毛发油光水滑的,你要不要试试。
我们两个就摸猫摸了一天,让原本亲人的猫到最后都受不了了,逃之夭夭。
再比如我闪现一般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找到什么素材了吗,没找到可以替我看店吗,我准备去超市里杀价。
“杀价?”
“今天是打折日。”
他穿得是很文雅的,撸起袖子来也是非常的具有决心的,嘴上说着他只是个导演,可能不是很擅长这等事。到了超市,我们将小推车推成了超跑,风驰电掣的,奔赴打折的战场。
当然,笑容也非常健全,两个人在超市打折日里的表情开朗得仿佛幕后反派战胜主角一样,那个猖狂,那个目中无人,那个末日降临。
乍一看,我们小推车里装的不是打折商品,是什么犯罪分子的新武器。
然后,晚上,“新武器”咕噜咕噜在锅里被煮,我在边上指手画脚,说这个咸了,加点水再加点菜,冲一冲。没一会儿,就是芮克自己以对待影片上的一个瑕疵的严肃态度:“好像淡了点,要不火腿切了?”
“切。”
最后,原本的煮面,面只有一把,各种肉类下了一盘,我们的晚餐从青菜面完成了质的飞跃,变成了火锅。
怎么发展的?
大概从油碟被端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们就油碟里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锅里升起的雾气模糊了双方的眼睛,为了报复它,我们将它变成了火锅。
还比如,芮克在我看管的书店里,因为没人,就搬了个凳子,跟我坐在柜子后面,跟我念导演的基本守则,我还是昏昏欲睡,一副一天得睡二十个小时否则就称不上清醒的模样。
被没人应和而生气的大导演实施了打击报复,被迫睁着眼睛魂飞天外的拍了一天的人。
“我想拍猫。”
“那就养。”
“啊?”
前有骗子重金求子,后有芮克重金求猫,我们蹲点蹲了几天,得到大城市里的人警惕心真强的结论后,决定绑架代替购买。
芮克抓猫,我抱着副导演跟在他后面咔咔咔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集,忆者大战噬元兽,零食诱捕不成,恼羞成怒实施抓捕,最后双双进了医院。
一个是兽医院,给猫检查身体。
医生说猫很健康,要养的话做好劲非常大的准备,“可能会揍人的哦。”她非常温柔的提醒。
我一本正经,眼神写满了悲伤,“我的朋友,哈哈哈,已经被揍过了。”
“呃……你跟你朋友的关系……”
“非常好,他现在正在医院哭诉我的袖手旁观,准备让我身败名裂。”
但是没有。
我抱着猫,抱着一长条几次没抱起来的猫,去看芮克的时候,除了我在他的头发上、身上找到的几根猫毛外,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事。
毕竟是忆者,模因身,真的被猫揍得负伤,那记忆的命途也太脆了。
记忆没有这么脆的。
……
这些都是日常,不日常的是我利用忆者的特性跟他套娃的时候,那叫不忍直视的恐怖故事。
有记忆就能有抵达记忆的忆者。
那么忆者有被忆者寄生的记忆,能不能寄生记忆里的寄生他的忆者?
试过了,是能。
我们左脚踩右脚螺旋上天,唯一的bug就是踩了太多脚了,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头扎进了对方别的记忆里,分开后,两个忆者瘫在沙发上,再起不能。
这些非日常没放到影片里,仅就这些拍摄的日常,和素材的分配,就足够了。
“平淡小故事里突然冒出非人因素,会极大的破坏影片的代入感。”
芮克对自己的影片要求很严格,完全看不出来拍摄过程的随和,直到他没等到我的回应,低头一看,我又睡着了,“啧”了一声,用忆者的方式将我喊醒了。
我痛苦面具:“我今天才睡了十个小时,不到一半,我睡一会怎么了?”
“你今天睡了十五个小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我记忆里睡觉。”
“那还有五个小时才到二十个小时。”
芮克是个独裁者,是暴君,我双眼无光的被他拉直了,靠在沙发靠背上,没一会又滑了下去,他直接将自身当成了固定我的支架,提着我,让我看屏幕,看影片评论。
我想结束对这个无聊故事的观影,他说不行,我直接龟缩在他的记忆迷宫里睡大觉,又被自己的同事拖了出来。
“你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怎么养成习惯的?”
“呵呵,以前太卷了,一天接受了庞大的记忆,每次都是倒头就睡。”
“现在再卷一下。”
“何等的冷酷无情,简直就是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九键拼音,何等和咯噔打全了按键相同。现在可以清醒了?”
这真是个无聊的故事,但有的观影者,会觉得这是《星际爱情故事》,骗他们进来杀。
还有的观影者觉得这又是老一套,芮克也就这样,还牺牲自己带新人了?
新导演又是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