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人正在人群的簇拥下笑着说话。
“李四郎,今年也该娶妻了吧?”
“王兄,今年的考绩还过不过得去?上京那边下来的人…”
他左右逢源,看上去春风得意。
萧冉冷笑了下,正要上前去,却见他又和徐家来的徐大郎搭话。
“徐兄,听说前些日子你府上来了位亲戚?是谁啊?”
徐大郎端酒:“害!这等小事您也知道?是我一个表亲,那位妹妹先前夫家出事,不好说…”他做了个心知肚明的表情,拍了拍张侯爷的肩膀。
于是张侯也笑笑,便把这茬揭过去了。
萧冉这才找到机会上前,她一露面,这些人才收起些轻纵的表情。
“聊的这么热闹。”她巧妙地避开人,站到前边,对着最年轻地李四郎问到:“都是些官场中人,这位小公子怎么凑进来了?是哪位大人的少爷?”
李四郎红着脸道:“家父李成风。今日告病,不能为常侍饯行了。”
他偷眼看了眼萧冉,只觉得这姑娘艳色逼人,但行动还算端庄,没外人说的那么不堪。
萧冉应了一声,笑道:“这都是大人,难为你了,去那边玩吧。今日各位大人都带了公子们来,你正好帮我查查,还有哪个偷偷溜走了,不肯赏我这个面子。”
她边说边笑,李四郎脸红得更厉害,却又想起父亲交代的事,于是鼓起勇气,尽量自然地告退了。
人走后,萧冉假意也没了交谈的兴致,对张侯爷道:“我乏得很,侯爷可否能让人带我去后院转转?想来这个时辰夫人们正坐在一块说话呢,我去同她们坐一会。”
她打了个哈欠。张侯爷虽不想让她教坏了后院的女儿们,却也没想出理由拒绝,只好叫了人来。
萧冉慢步轻移,随人到了后院,换了丫头领路。
她道:“我叫我身边的人去取了衣物来,你且在这等我一等。”
说着,萧冉进了客房,小丫头不安地在外边等着。
老爷特意交代了,叫她记着这位小姐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但她只是个二等丫鬟,平日只做做院子里的活,哪接触过前院老爷们的事,因此格外紧张。
好在不一会,便有人捧着一套繁盛的衣裙头面过来了。
房内悉悉索索一阵声响,萧冉不一会便从里边出来了,甚至比她服侍小姐们梳妆还快。
想来应该没机会做什么,小丫头放下心来。
她并没注意到来人的容貌,也没有怀疑为什么来的不是这位小姐的替身婢女,而是个粗使婆子。
她欢欢喜喜地领着萧冉进了后院,夫人们所在的房内却有些静,隐隐还能听见骰子掷落玉盘的声响。
萧冉奇道:“原来平城也流行占卜之术,用得似乎还是八面骰子。”她饶有兴致地掀帘而入,想着正好与夫人们有了些话可谈。
第8章 占卜
林忱掷下骰子,按着上面的点数拨弄着八卦盘,随即掀开焚过香的面纸。
一屋子花团锦簇的贵妇人或专注或玩笑地盯着这小尼姑,只当这是个新奇把戏。
毕竟寻常人所知的占卜和驱邪,都得大张旗鼓,往脸上涂青画白才算数。怎么能通过几件器物,一张符纸就能探得命运。
张大娘子坐在炕沿上,微笑着对妯娌说:“还是你的心思巧,只要是人,谁会不爱这些玄机莫测的东西?更何况是咱们这些女人。”
张二娘子瞧了林忱一眼,冷笑道:“我倒不知大嫂也喜欢。但依我看,这小姑子的手法潦草,不知是哪个胡乱弄来敷衍我的,不卜也罢。”
她厌恶地以帕掩口,几乎难以抑制面上的神情。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撵走一个小狐媚子,偏今天又凑上来一个,真是晦气。
林忱恍若没听见这些窃窃私语,她十指浸入水中,令指尖微润,随即将那枚金玉所制的骰子轻轻向上一抛。
骰子翻动极快,她的手指却似是有灵异的指引,有条不紊地在合适的位置点弹抛按,令那物件始终停在空中不动。
半晌过后,香炉内紫烟销歇,占卜也有了结果。
“怎样?给我这妹妹解出什么来了?”张大娘子笑道。
林忱端详着纸面,黑眸颤了一颤,随即道:“娘子前日方锄一患,一月后又有好事相眷,吉。”
张二娘看着她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拿什么囫囵话来搪塞,真有本事,你倒说说有什么好事。”
林忱不卑不亢,答道:“与后嗣有关。若是公子,则金榜题名;若是千金,则有佳婿。”
张二娘摇着的扇子这才一顿,她想起自己那有出息的麟儿,今春确实要赴考场,这卦倒也像是真的。
大娘子拍手称赞道:“好啊好啊,我那侄子从小就有出息,这些小辈里,也就他是实打实的有才学。若是真要派人上京,他最合适不过了。”
周围的妇人也都附和称道。
张二娘这辈子命不好,嫁予个有肮脏怪癖的混子,年轻时女儿也没保住。只有这一个儿子,十分争气,她平素里也就指着这个孩子能炫耀两句。
林忱的马屁拍到了她心坎上,赞语到也扫去几分不快。
“哼,也就算你说的是真吧。”张二娘又摇起了扇子,随口吩咐侍女道:“赏吧。”
林忱收起器物,正欲开口,张大娘子却与身边人交谈了几句,转过来说:“原来你是香山寺禅云大师的佛子。怪不得有这般本事,快给我们也卜一卦瞧瞧,这可都心痒着呢。”
她笑得大气又良善,面容也是极慈悲的。这屋子里的人对她既敬重又讨好,除了是她管家的缘故,也是为着她人品好处事佳,连那脾气不好的妯娌也能时时看顾。
张二娘子啧了声,不耐地转过脸去和人说话。
林忱敛去眸中不安,点头应下,只是这一卦还未卜完,外边便传来些动静。
看门的女使瞪着眼睛,匆匆来报:“大娘子不好了,前院那姓萧的常侍来了,都进咱们院子了。”
屋里“哗”一下沸腾开来。
“她不在前院待着来这做甚?”
“她那气势,好不吓人…我等还是快走吧。”
众人或惊惶或无措,只有张大娘子眼前一亮,抬手道:“既是贵客,还不好生去迎。”
她安抚众人:“萧常侍是宫里人,小小年纪便身兼要职,必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各位莫惊。”
林忱边揭开最后一卦,边看着她指示众人坐到合适的位子上。
随后,张大娘子歉然道:“小师父,莫不如去后边避一避。常侍进来,见这屋里杂乱不整,恐是不快。”
林忱自然称是,她隐去了卦象,随人藏到偏门后的小屋里。
刚一进去,门外便通传:“萧常侍到——”
帘子由两个侍女打开,春日明媚的春光和飘飘的落花轻柔地吹进来。
林忱在门边立着,把来人的身姿看了个一清二楚。
萧冉未着官服,反而一套盛装华服,一如来赴宴的千金小姐。
绯色的裙摆自下而上逐渐变浅,衣带飘摇,胸口处一株漆黑的花藤蜿蜒而上攀在肩膀。
尤为夺目的是那双瑞凤眼,神采飞扬,把整个人都点亮了。
林忱看她走进去,注意到她的脖颈格外修长纤细,看着意外地有少女气。
随后帘落下,飞尘扬起。
她直至这次才瞧出常侍有副好相貌。
不过,美人皮下是不是菩萨心肠…就不好说了。
林忱垂眸细看手中两个卦象,朱砂缭绕间煞气横生。
两张纸上,皆是大凶。
她退到隔间里坐着,下人上了壶茶,叫她边喝边等。
林忱闲来无事,又根据张大娘子提供的生辰八字卜了几卦,结果无一例外,是凶。
究竟是怎样的大事,才能叫这满屋人命悬一线。
林忱举杯阂眸,手心里的金玉骰子滚来滚去。
正计较着,椅背后忽传来丝异响。林忱猛地往后一看,目光却抓到个蹲成一团小孩子,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正滴溜乱转。
这团子约莫才四五岁,却古灵精怪的,被抓到了也是笑嘻嘻的。
“姐姐,你手里的骰子,可以给阿湘玩吗?”
林忱把她拎到眼前来,问:“你是谁家的小姐?”
“这是我家。”阿湘说:“我爹爹是侯爷。你给我玩,我给你别的好不好?”
林忱笑了笑,说:“那么是张大娘子的千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她夹着那枚骰子,递到阿湘眼前。
“当然了!”阿湘说:“我娘经常玩这个的,只是不让我碰。”她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就要伸手去接那骰子。
林忱攥起手,倾身哄道:“小姐还需帮我办件事。”她收拾了桌上的面纸递过去:“你进屋去,把这些给你母亲,不要叫别人看见。”
阿湘说:“这还不容易!”她弯弯着眼,一手抓走了骰子,一手揣起了面纸,正要往屋里跑,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颠颠地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