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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这两日连他都发现殿下的精神欠佳,似乎添了头痛之症,叫了郎中却看不出什么来,想来必是操劳过度所致。
  “在院里摆个桌子吧,这光也暖和。”林忱指挥起他来,“再折几朵花插瓶,去去屋里的霉味,等人回来了,免不了要在这里宿一夜。”
  她安排得头头是道,上京护城河边却下了门,禁止出入。
  乌泱泱的人堵在门口不明所以,萧冉坐在车内,心里忽有了不详之感。
  她轻车简行,随身不过带了几个包袱及青萍青瓜两人,混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
  青萍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眼,忧心忡忡地说:“应当同我们没关系吧,不过这又是盘查什么呢,怎么咱们之前没收到半点风声。”
  她们走得急,除却文渊阁少数几个女官,应当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的踪迹才是。
  “没有消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萧冉靠在车壁上,眸光一闪,外面果然起了些异动,打后边传来马蹄与人群被推开的扰攘。
  青瓜道:“纵使收到了消息,难道他们还敢阻拦我们出城,同殿下撕破脸不成?”
  她话音刚落,背后堵着的马车就被渐次驱离。
  尘土飞扬,一行身着便衣的军士骑着马硬生生推挤出一条路来。
  眼看着只剩下萧冉所在的这辆马车还停着,孤零零地立在路中间,青瓜也没法自欺欺人下去。
  她扶辕而下,摆出文渊阁架子,却见自带刀军士中走出一个人,令她面色大变。
  江月满骑着马,左手仍带着那只标志性的银丝手套。
  她下了马,彬彬有礼道:“萧常侍要出京,应当先同朝中各位同僚说一声的,即便大人已经请辞,但如今局势混乱,还需有人主持大局才是。”
  便是口中翻出花来,萧冉也知道她是要翻脸不认人,于是调整好表情,下车来笑道:“在您面前,不敢当大人这两个字。”
  她从上到下把江月满打量一番,扯着笑道:“看来江大人是另寻高枝了,也好,当了多少年同僚,也该换个位置,做对手试试看了。”
  **
  做江月满的对手,无疑是件费脑筋的事。
  萧冉这两年没怎么留意过她的动向,不知道她是何时何地搜罗来一堆阴司琐事,来控制几路各不相同的城防军替她效命。
  这也是江月满从前最擅长的事,想当年太后叫她充作前锋为文渊阁向六部安插人手,她用的便是这种法子。
  她的手下养了几个能兵巧匠,打探人秘辛的本领比锦衣卫还强。
  小到谁家的大人养了外室,大到谁同谁策划煽动谋反,都能听个一鳞半爪。
  因这熟识文渊阁内部之人的反目,京城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城防兵严格把控出入之人口,眼看着是要戒严封城的样子。
  百姓与官员都人心惶惶,一场□□刚刚过去,迫近的战争又要来临,上京内一片死气。
  萧冉立在院中,看满树浅黄色的桂花在金阳下飘香。
  青萍从外面小跑进来,喘着气摇了摇头。
  她去指定的铺子接云城的消息,却没找到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端了。
  “城边去打听了么?”萧冉问了句。
  青萍不说话。
  “也罢了,好在他们还不敢封公主府,我只是怕殿下忧心。”萧冉一哂,准备进屋去,却见青萍脸上的红慢慢褪去,一张脸雪白。
  她余光瞥见,心念突然一闪。
  不等她问,青萍先兜不住底,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我听说…姑娘,外边的人传,殿下吐血了…”
  **
  在驿舍彻夜未眠那夜,林忱的确咳了些血沫子,眼前黑了一会没缓过劲来。
  舍中的人马大动干戈,竹秀一根弦的脑子也不知有封锁消息这回事,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上京。
  不过仅仅第二日,她便如常地巡视了校场,看上去精神焕发,身体好得不得了,因此云城的兵马也并没有发生哗变。
  此夜,林忱卧在床上,脑中混沌不清地闪着许多画面——是萧冉伏在床边哭泣,哭得那么凄惨,同她一贯的吊儿郎当性儿不符,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假的,可林忱还是心焦,辨不明真假。
  好不容易从梦魇中睁眼,却是一片漆黑冰凉。
  她摸黑点了灯,胸中一阵痒,忍不住咳了两声,余下手中星星点点的血痕。
  竹秀闻声进来,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道:“常侍在上京一切安好,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呀!”
  那日晚上,听见常侍被困京中的消息,谁都没想到殿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毕竟在听见上京起事不成的时候,她还是那样镇定,岂料为了一个人,偏伤耗了肺腑。
  林忱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我向来自己知道。”
  早知道会不好的,十五岁那年就知道了。
  而今不过是应验了三十而折的谶言罢了。
  “江月满无缘无故地掺合进来,将阿冉留在京里,必是有后招等着,她想做什么…”林忱提笔在桌边,写不出一个字来。
  第70章 下聘
  临近九月, 上京城彻底戒严,出入往来之行人断绝,每日只有运输粮草的杂役进出。
  街市上摊贩绝迹, 曾经繁华无比的京城一时陷入萧条。
  朝庭中堆积如山的公文没人批拟,连国子监的学生都罢了课整日蹲守在家里, 唯恐被朝上的风波殃及。
  就是在这样冷落的时刻,萧府门前却迎来了一群吹锣打鼓抬箱子的人。
  大清早站在院门口树下念书的萧平愿一头雾水, 赶紧同门外的阿三一道小跑出去, 问:“来者何人, 这吹吹打打的是要做什么?”
  领头的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夹在一群赤膊抬箱的壮汉中很突出。
  他瞧萧平愿一脸孩子气,不通人□□故,便只说道:“我是恭肃王府幕下执笔, 王府这些日子接连往贵府下拜帖, 请萧相出门一叙。奈何数次都得不到答复, 故而王爷派我亲自登门, 烦请公子通报一声。”
  萧平愿一皱眉头,拉住阿三, 向那王府执笔说:“我家现下封门闭府,不见外客。再说我父亲早已卸任宰相一职,赋闲在家多年, 不知王府有何事, 非要见他不可。”
  中年人见他如此不客气,再想起萧家那几个女儿的名声,心道定是萧家目中无人, 轻慢王府。
  他暗暗哼了声, 趾高气昂起来:“小公子只管去就是了, 我们王爷虽只是个富贵闲人,但到底是皇家血脉,你既也说令堂早已是一介白身,又怎可有慢待王府之礼?”
  这下子,不止是萧平愿,连阿三都听不下去了。
  京城风风雨雨人皆耳闻,若非如今朝中有人在扶持林渊登位,昔日这畏畏缩缩的王爷见了哪位权臣不是亲厚奉承。
  别说是拒不见客,便是对他横眉冷对,王府又何曾敢吭过一声。
  萧平愿固执道:“如果我偏不让你进,你又如何?”
  中年人气得瞪圆了眼,用手指着这小崽子的鼻子正要开骂,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
  “退下。”
  他一听到这声,便似耗子见了猫,一下就闪了。
  萧平愿久居家中,见了这女官,还是听阿三叫了一句“常侍大人”才明白,原来这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清漪。
  传闻她在朝为官时手段酷烈、铁面无情,萧平愿也瑟缩了下。
  可她只是朝后勾了勾手,挨得最近抬箱子的人上前来,江清漪移开上边的盖子,金灿灿的闪耀华光晃了人的眼。
  这么多箱子,里边竟尽是珠宝之物。
  “两位不要误会,是我来晚了,叫下人蛮横无理冲撞了公子。”她声音淡淡的,眼睛都没往后瞟一下,可方才那叫嚣的执笔却一下子软了腿,站都站不起来,“我们是来结亲的,不是来寻仇的。”
  她略作示意,身后跟着她来的便衣立即将人拖了下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萧平愿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道:“结亲?”
  阿三猛地拉了他一下,急得满面都是汗。
  结亲,还能结什么亲,当然是姻缘之亲!王府前两年刚死了冯家的女儿,孝还没出呢,这就要来娶他们萧家的女儿了。
  两人都见识了姓江的可怕,知道拦她不住,只得开门放人。
  不过在萧平愿的坚持下,珠宝还是留在了外面。
  不多时,萧家的下人便从家中的小道观中请来了萧正甫,因是姻亲之事,又在后院寻来了许氏。
  萧正甫久居道观,身上似乎都沾染了浅淡的香灰,闭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知江大人亲自替王府上门,是要求娶我哪一个女儿?”他笑了声,“先说好,去了最小的那一个,剩下那些个现在都在文渊阁为官,想必除了她们姐姐的话,谁开口都不管用。”
  江月满的眸子鹰似的勾过屋内的每一个人,开口道:“我还以为老先生会先申斥一番,毕竟求亲一事如此唐突,实在不是诚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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