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褚寒“啧”了一声,“你起来转几圈。”
小吏硬着头皮站起来,可衣服长了,他踩着衣角差点摔倒,狼狈地没能站起来,只好重新撑着地。
娄元旭都看笑了,他望着江褚寒摇摇头。
“行了。”江褚寒把酒杯放下,一脸兴致缺缺,“没意思,大理寺那边你今日别去了,穿着这身衣服回家。”
那小吏没站起来,又跪下了,“是……”
江褚寒回头看鸦青,“他过来干什么来着?”
鸦青面无表情,“驿站那边出事了。”
江褚寒“哦”了一声,“那去看看。”
说罢江世子从那座位上起身,他慵懒地揉了下肩,又从桌上倒了杯酒,“可惜了今日好酒。”
“娄少爷。”江褚寒给他举了下杯,“今日款待记在账上,下次请你喝酒。”
“世子今时不同往日啊。”娄元旭感叹了,又把身边人揽进了怀,他喝了酒,“慢走不送。”
江褚寒大摇大摆地转过身,带着鸦青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那小吏犹如劫后余生,他摸着自己领口,又要去捧他那当差穿的衣服。
娄元旭吃了口菜,“你家世子体恤你,你就偷着乐吧。”
小吏一怔,抬起头有些不明白。
“寒世子嘴硬心软,看你可怜才喊你脱衣服。”娄元旭伸腿坐着,让方才那个小倌给他捶腿。
这小吏捧起湿漉漉的衣服,这才明白了什么,望着江褚寒离开的方向发愣。
江褚寒从回春阁出来,外面寒雨阵阵,他上了马车,喝了酒有些头疼。
他揉着眉心,“驿站那边出事,是那个燕国使臣?”
“是。”鸦青也在马车里,“今日燕国使臣入城,鸿胪寺那边暂且安排在了驿站,可人午后才住进去,夜里就出事了。”
“人……死了。”
江褚寒没说话,就靠着马车窗缓神。
但他又突然道:“他……有牵扯进来吗?”
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鸦青还在想他说的是谁,江褚寒忽然又自嘲似地笑了下,“这时候他哪里有本事扯进来。”
鸦青终于反应过来,“世子是说……卫公子?”
江褚寒有些不想回,却还是很轻地“嗯”了声。
鸦青又有些欲言又止,他眉心一蹙,“世子……”
“世子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从回春阁后门动身,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第21章 :嫌疑(812)章节
驿站灯火通明。
汪帆直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没能等来主事的,只好还是自己先将案子查下去。
但他在卫衔雪的屋子外打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真的进去。
他手下忍不住问:“大人,您这是……”
汪帆直回过头,有些慎重地问:“你知道这个卫衔雪……”
“谁不知道这个燕国质子。”那手下心里了然似的,“当初燕国打了败仗,把他送过来,这些年他呆在宫里,也没听说过他是什么厉害的角儿。”
汪帆直却袖子掩面,“三年前……听松宴那事……”
三年前的时候汪帆直捡了大运,他跟着那时候的大理寺丞去过一次听松宴,他官位低微,只能坐在末席,但宴会上的那场“闹剧”他看得真切,那时候的镇宁世子当着当今陛下说了那样的话,这事搁谁都得记得清楚。
“您是说这质子和……”那手下眼珠子转了转,他凑到汪帆直耳边,“大人,方才属下进屋去瞧了一眼那质子的模样,想着当年的事啊,大概也算有迹可循。”
汪帆直怔了一瞬,当年他虽去了听松宴,可离得太远,他并未看清那燕国质子长什么模样,这会儿他思来想去,干脆还是跨进屋,“卫公子……”
他那一眼正正看见卫衔雪坐于桌前,驿站的人给他拿了药过来,他敷上药,正一圈圈缠上纱布,手腕白得像是陶瓷。
几年过去,谁知道深宫里养的卫衔雪是这样一副好样貌,这一见汪帆直心里倒是清明了许些,他一把年纪不惹风流债,可他有眼睛,凭着卫衔雪那张脸,不好惹的风流寒世子存的心思应当是能让人猜到大概。
“是……”卫衔雪抬头,“是大理寺的大人来了?”
卫衔雪就在着注视里起身,他如今身份特殊,遇见谁都先将自己摆到底下,“劳大人夜里过来,今日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去,绝不碍着大理寺查案,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我也定当配合。”
“好说,好说。”汪帆直停在几步外,他视线往屋里扫了扫,“卫公子这屋里有些乱啊。”
卫衔雪轻轻抚掌,露出了手上正系着的纱布,“怪我久居深宫,方才隔壁有所动静,一时被吓着了,失手打翻了杯盏和灯烛,还伤了手。”
他阖掌收回去,“大人见笑了。”
汪帆直点了个头,但他嗅着屋里的血腥,隐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卫公子勿怪,今日燕国的使臣死在驿站,此事大理寺不可能随意了结,必然是会给燕国一个交代,所以难免有什么得罪之处,卫公子还请海涵。”
卫衔雪笑了笑,“大人客气了。”
“既然如此,还是与你分辩些事。”汪帆直在大理寺呆了多年,经他手的事总有不糊涂办的时候,他的声音和着大雨正经起来:“卫公子来驿站接待使臣,领的是陛下的旨,今日过来无可厚非,但我问过驿站下面的人,今日午后便只有你同那使臣见过一面,随后你就与他换了屋子,还想问卫公子为何要行此举呢?”
卫衔雪刚想开口,汪帆直似乎是过往查案的习惯,停顿片刻就接着问:“今夜下雨,虽是听闻你好心让人休息,可这驿站里住了紧要的人,怎么也是不能离了护卫的,卫公子怎么就将人全都调走了?哪怕不为着使臣,卫公子自己的安危也能不顾吗?”
“再者……”汪帆直还想说,就注意到卫衔雪已经皱了眉,他这才停下来,托手等卫衔雪先答。
卫衔雪将皱着的眉散开,他冷静地望着他,“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
汪帆直还有一话没有说出,今日卫衔雪这伤,说起来也有些太过巧合了。
他沉目站在那儿,“卫公子还没答我方才的话。”
卫衔雪耳后的发丝被外头吹的风挑了一下,他烛火下的面容好似露了些忧愁,“汪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汪帆直眼皮跳了一下,“你说。”
卫衔雪摸着自己腕口上的伤,“你方才问我的话,是你想问的,还是……”他停顿了道,“‘他’的意思。”
这个“他”让汪帆直一愣,他喉中顿时哑然,今日愁的事竟然还真被卫衔雪点出来了,难道这个卫衔雪知道今日大理寺轮值的是谁吗?
说起来卫衔雪不过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别国质子,可他万一真的背后靠着什么人他惹不起……
卫衔雪不会真和江褚寒有些什么吧?
这事儿怎么就让他给摊上了……
汪帆直往后撤了几步,他一退,身后的手下像是替他解围,就这么糊涂地把他从屋里喊了出去。
他手下像个“解语花”,凑过来在他耳边道:“大人,您这事愁什么呢?这可是个好时机呀!”
汪帆直不解,心里烦得想踹那手下一脚。
可他细细分析:“大人,如今寒世子到大理寺任职的事情,应当不算个秘密了吧?这卫衔雪能猜到,应当也不算奇怪。”
“但是您想,咱们如今可算是靠着寒世子吃饭的,自然得要投其所好,您方才说当年的事情……但暂且不说当年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这卫衔雪调走守卫,让燕国自家使臣死在房里,他怎么也是要但责任的,依着现在查出的东西,这卫衔雪就是最有嫌疑的。”
“依属下来看……”那手下攥起手,“大人就应该把他抓了锁上,到时候带到世子面前。”
汪帆直头都要惊掉了,“本官这是脑子生锈了?他即便是有些怪异的地方,可他怎么说也是燕国皇子,杀自家使臣做什么?”
“您……”那手下“唉”了一声,“是这样,您这时候再想想当年的事情,当年寒世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要要走这卫衔雪,无非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事,世子当年若是不喜欢这燕国质子,那您抓了人,也算是给世子出气了,但他若是喜欢这个卫衔雪,您这不是把人给他送上门吗?”
他眨了眨眼,“这怎么算都是投其所好的账啊。”
汪帆直:“……”
汪大人一把年纪,不知道如今的年轻人是如何玩的,可他思来想去,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官场里投其所好的人多了,他谨守律法,到如今也只是个大理寺正,难道他累积的功劳就比别人少吗?
可这……真的能行吗?
过了一会儿,汪帆直又重新进了屋里。
这一夜早就时辰不早,卫衔雪方才有些累了,正杵在桌前按着眉心,看到汪帆直进来,又重新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