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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那日他不是没试过,可这个卫衔雪抵触他抵触得如同他们有过深仇大恨,这恨意江褚寒摸不着缘由,但他想要把这人得到。
  巧取豪夺——京城里的纨绔都爱这么干。
  把卫衔雪绑在身边吗?把人干老实了,让人只能靠着他来活,或许那些恨意自然而然就消失无踪。
  江褚寒还真这么想过。
  外头“吁——”了一声,马车停下,江褚寒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望了一眼。
  黄昏之下,斜阳落着些残影,陛下赏的宅院不算气派,却也是个雅致不过的宅子,现如今正有人挂着牌匾,几人协力用绳子将块巨大的牌匾拖起来,一层红绸包裹住了上面的字,偏偏一角的布有些松动,半空中忽然坠了一边,下面的字迹立刻显露出来。
  正正铁画银钩地落着“雪院”二字。
  赶紧又有人将牌匾包了回去。
  江褚寒望着那牌匾出神,他记得梦里的卫衔雪,在这雪院里其实没住多少时日。
  见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鸦青朝里头问:“世子可有什么吩咐?”
  江褚寒轻声问:“让人盯着那人出宫的动向,现在可有什么结果?”
  “世子是说那个北川?”鸦青想了道:“人还盯着,还未等到他去什么药铺。”
  江褚寒在里面“嗯”了一声,他顾自轻轻道:“半个月……”
  还有半个月卫衔雪就要出宫了。
  片刻后窗帘掩下,江褚寒道:“回府吧。”
  *
  半月之后。
  卫衔雪白日从宫里出来,夜里雪院就已点起了灯笼与烛火,夜里的皎皎明月洒上屋檐,落在院子里雪白的石子路上,倒还真有几分似是落雪。
  檐角处的砖瓦微微踩动了下,其声不过轻微,一个人影站在屋檐上,目光落在雪院屋中溢出的烛光里,注视着一个清晰的影子从灯火里映了出来。
  江褚寒将嘴里叼的叶子丢了,往前一步就要从屋顶跃下去,可他起步一顿,一个人影忽而从屋檐下面冒起,那人手里的兵刃一闪,引得江褚寒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嘴里“哟”了一声,将兵刃收了收锋口,“世子怎么有当梁上君子的兴致?”
  江褚寒来的时候赤手空拳,只是想来见一面卫衔雪,事情总归是说清楚比较值当,省得他用更干脆的法子,但他这院子里如今还有护卫,江褚寒看这个降尘就觉得烦得很。
  “你闪开。”江褚寒不悦地往前走了一步,“我同他说几句话就走。”
  降尘却没往后退,反倒是握着刀刃横在侧身,“世子担待,我们殿下如今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江褚寒踩过一片屋瓦,“你让他亲自出来跟我说。”
  “如若不来。”接着他往边上一跃,错着方向就要下去,“我自己去找他。”
  降尘立刻横刀拦了过来,刀光闪过,两人眉眼里全都带了些冷意,江褚寒避开刀锋,只好跟着退了一步。
  降尘这一刀是来真的。
  他横刀在侧,“劝世子还是不要硬闯为好。”
  “那我执意要闯呢?”江褚寒揉了下手腕,他冷哼了声:“如今卫衔雪金贵得很,出了趟宫,连见个面都见不上了。”
  降尘听了接着笑了声,“早猜到世子要这么说。”
  “殿下让我转告……”他将刀一背,说话间好像故意换了语气,“为何不愿相见,世子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江褚寒动作忽而一顿。
  这语调同卫衔雪几乎如出一辙,降尘继续学着道:“当日之事,世子若是当做误会,卫衔雪没有势必追究的打算,也不敢再多加烦扰,只望世子今后手下留情,莫要开这样的玩笑刻意为难,但若不是误会……”
  “误会?”降尘说到这儿有些忍不住,“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褚寒被一句“误会”冲撞当场,那似是而非的语调惹得他心里如同一团浆糊,他咬了下牙,“我说了是误会吗?”
  “但若不是误会。”降尘赶忙又学了回来,“世子去街上打听打听,那日的事放在寻常人家都是如何评说……”
  降尘心里抓心挠肝地不知道真相,说到一半江褚寒好像是怒了,他眼里无惧刀剑地往前一迈,降尘的刀立刻尽职守则地拦在前头,江褚寒偏身一躲,指腹却正正夹住刀身。
  降尘还不忘了将词说完,“我可不敢赌上些什么,来猜世子难测的心思。”
  “就是。”降尘跟着应和了声,他一刀往前刺去,“得罪了——世子爷。”
  江褚寒被那刀身震了一下,他松手往前一步,立刻又有刀花卷了过来,月光下刀光更寒了几分,被这话一击,江褚寒也不想留手,你来我往间已是走了好几步。
  如何评说……江褚寒在巧取豪夺与负心薄幸间来回绕了个弯,他承认自己有错,可卫衔雪那话说得太过决绝,仿佛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从前过往他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但他不信卫衔雪在其中丝毫未曾推波助澜,他的巧舌如簧呢?他的念念不忘呢?今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只为了诛一诛他江褚寒的心吗?
  想到这里江褚寒也微微有些恼了,他伸手一错,绕过降尘手腕时往后一折,降尘其实并未轻敌,可江褚寒的功夫似乎刻意藏了,他不过空了短短间隙,就被江褚寒翻身一掌打在后肩上,降尘趔趄两步,被来往的江褚寒扣住手腕,手里的兵刃瞬间被他接手过去。
  江褚寒长刀一甩,接着指上降尘的脖颈,“别动。”
  “卫衔雪——”江褚寒站在屋檐上,那刀光偏了一下,映衬得他脸上清冷几分,他视线落往下面,“你还不打算出来相见吗?”
  接着他目光注视之下,那屋里漏出的影子延长了些许,里面那人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庭院里种了株海棠,这个时节枝头多半都是残花,落红全混在了满园的白色石子里,卫衔雪踩过了一片海棠花叶,站在了庭院正中。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月白的袍子上,他疏离地挑起眼来,朝屋檐处望了过去,“江世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为难我身边的侍卫吗?”
  第40章 :争端
  见到卫衔雪的那一刻,江褚寒想:他穿浅色的袍子甚是好看。
  可他话说得太冷淡了,像若是和他真在床上滚了一遭,反倒他像是那个穿上衣服不认人的。
  江世子倒也没那么浅薄,他没放下刀,反而刻意在降尘脖间转了下锋芒,“卫公子金贵,不给面子相见,只好使些别的手段。”
  卫衔雪随着降尘一道抬了下头,他依旧冷淡道:“领教了世子手段,如此神通,怎的就只在我面前使。”
  江褚寒皱了下眉,卫衔雪这语气……看样子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同他虚与委蛇,怎么说话也还碍着些身份,如今破罐破摔似的,像是真的要和他一刀两断,可这事由不得他一个人,如今江褚寒还不乐意。
  他道:“我过来有话和你说。”
  “世子恕罪。”卫衔雪疏离道:“我不想听。”
  “你……”江褚寒微愠,“放肆。”
  “世子要治我的罪便治。”卫衔雪孑然地站在庭院里,他又从容地笑了下,“但提醒世子些事。”
  他眨了下眼,“世子今日来得气势汹汹,伤了我的护卫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求世子多少顾惜一下自身。”
  江褚寒怔了一下,这场合卫衔雪实在不像真的关照,“你什么意思?”
  “世子素有心疾。”卫衔雪抬首,他分明在笑,眼里却是冷的,“却在我这院里,众目睽睽之下大展身手,我担心世子伤及自身,届时倒是我的过错了。”
  江褚寒捏着刀柄的手一紧,卫衔雪他……知道自己的心疾是怎么回事吗?
  江世子素有心疾,平日里刀剑用得不多,旁人当他武艺平平,进不了军营,可他今日显露身手,并非就像个纨绔的做派,若非是装的,就还真要关照一下他可否会旧伤复发了。
  卫衔雪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江褚寒看了眼那冰冷的长刀,上头折射的月光犹如霜雪,他冷哼了声,了当地把刀从屋顶上扔了下去,“你非要如此跟我说话吗?”
  卫衔雪眼见那刀落在庭院里,“哐当”一声响得清脆,他收回眼,平静地对江褚寒行了个拜礼,“恭送世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江褚寒连喉中的话都哽在了胸口,仿佛他真的还有心疾发作,眼见那屋外的影子又渐渐短了,那人重新在屋里坐下,仿佛没被他的到来扰出一丁点波澜。
  这时一边的降尘依葫芦画瓢似的,也朝江褚寒拜了一下,“恭送世子。”
  江褚寒喉中滚烫,只挤出一个字:“滚。”
  连绵屋顶就他一个人的影子,江褚寒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头也不回往侯府去了。
  降尘迈进门槛,正听到一声杯子摔地的声音,看过去时卫衔雪正皱着眉,像是恼怒自己手间没有拿稳,他伸手去捡,漫不经心似的,不小心还划了口子,他掏出帕子想要擦手,却又顿了一下,看到降尘进来才将指尖的血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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