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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褚寒呼了口气,“没什么事你支支吾吾……他到底吃了什么?”
  邱怀远猜不透世子的心思,干脆实话实说,“中了些毒,毒性不算太强,吐血昏迷一阵,解了毒就好,就是有些伤元气,怕是得好生养养。”
  江褚寒沉着眼,“嗯”了一声。
  他许久才道:“劳烦太医。”
  江褚寒望了眼屋里,“今日本是宴席,算是叨扰了,他的病情看过,耽误了时辰,若是太医回去不便,我让人用我的马车送邱太医回去。”
  邱怀远不想寒世子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他揖着手,“不敢劳烦世子,但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在场之人众多,旁人问起来,邱太医实话实说便是。”江褚寒知道事情瞒不住,却还是正色道:“但中毒的苦主算是开府宴的东家,这事情该是算不到他的头上,想来太医也是明白事理的人。”
  邱怀远怔了一下,此前的踌躇落在实地,他揖手拜道:“下官自是明白。”
  送走了太医,交代了熬药,江褚寒才真的站在卫衔雪床前看他。
  卫衔雪没醒,按着太医的说法,现如今喂了解毒的药,这人怕是会昏到明日,昏迷这么久,都算是重伤了。
  江褚寒竟然心里有些复杂,方才他其实很是生气,这人自讨苦吃,怎么都像不长记性,可人当真躺在这里,江褚寒还觉得有些……
  江世子必不可能开口说自己心疼。
  只是这卫衔雪躺在这里,不躲了也不避了,没用冷眼瞧他,也不会阴阳怪气地说些讨人烦心的话,实在有些像……像在刑部受刑之后那个满身是伤的卫衔雪。
  江褚寒当时把人从刑部大牢里抱出来,直接带到了侯府,自此深门大院,他就把他关在里面了。
  他的确是没问过,在卫衔雪没得选之前问过他,想不想安于一方天地。
  想来现如今面前的卫衔雪是不想的,他今日这个结果,看起来就是不安于室的模样。
  江褚寒将卫衔雪的眉眼大致描摹了一遍,“白生这么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皮囊了。”
  他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这一日骄阳烈烈,傍晚的时候却起了风,往日里明艳的夕阳被层乌云罩上,天边化作一片阴沉,风起云涌,似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天色渐晚,春雷如同黑云中半醒的雄狮,闷声响了一道,接着便是急促地大雨漫天袭来。
  春雨晚来急,大滴的雨落在树梢屋檐,淅沥的雨声正笼罩了整座绛京城。
  然而城中忽而“轰”地响了一声,那声音犹如石土裂开,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似的,添上风雨,凭空让人有些山崩地裂的错觉。
  这大夜雷雨之中,是雪院的府门塌了。
  院子初立,光鲜亮丽的宅门似乎投了不少这时节的银钱,还引得旁人怨言几句,可这开府当夜,新砌的墙面从底下崩裂,连场大雨也未曾撑过,忽然之间就已顷刻倒塌。
  第46章 :喝药
  风雨潇潇,这夜卫衔雪尚在昏迷。
  他似乎在梦里与从前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刑部大牢里昏昏不见天日,冰凉的水呛着他的鼻息,尖锐的针刺进他的皮肤,他痛得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头,然而是江褚寒把他从牢狱里接了出去。
  那时候他不知道江褚寒做过什么,易地而处,一个人从明媚的阳光里走过来,抱着自己离开无尽深渊,任谁都会揣起满腔的感激。
  江褚寒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去,这几个字嘴唇一碰,说起来不过轻巧,可京城里过活哪有轻巧的事情,卫衔雪望着窗子外的日光,他今日抉择,就是来日倚靠于他,再没得独善其身的选择了。
  可他本来也没得选,如今能有人捞起他,他还要庆幸一番,好在那人是江褚寒。
  他并不知道今日身陷囹圄,江褚寒也插了一手。
  江褚寒把他带到了侯府。
  侯府春日里花团锦簇,宅院里温床软枕,他江世子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但自从卫衔雪入府,江褚寒就不怎么在他面前露面,当日雪院里的事到底如何了结的卫衔雪不知道,外头传言如何风风雨雨的他也不知道,卫衔雪伤养了半月,一直都只呆在侯府的后院里。
  卫衔雪有些试探地问了府里的管家秦叔,“敢问……世子如今身在何处?”
  “世子近来事多。”秦叔手头上有事,却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世子吩咐过了,公子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全听您的吩咐,只要您……”
  他放下手里搬的物件,正对着道:“只要您不离开侯府的大门。”
  卫衔雪眼中黯了一下,却笑着道了谢。
  他像是被江褚寒关起来了。
  侯府的府门不深,却正正好能关住他。
  然而卫衔雪试着对自己说,无论是不是被陷害,他身在漩涡,出去露面肯定要给江褚寒惹麻烦,人家原本就没理由搭理自己,这会儿出去惹祸就是恩将仇报。
  侯府枝头的花被春雨打落了,满地都是残花,卫衔雪坐在窗边,远远望了眼外面的云。
  他好像有些明白当初母亲的心情了。
  好在这情形只持续了一阵,往后变得不一样了,卫衔雪还在江褚寒虚无的关照里活过了好些日子,在他不知道这一切起源于一场设好的局之前。
  今生的卫衔雪走过那场落花的春日,望着被圈禁起来的自己,他拾起一朵沾了雨点的花瓣,擦了擦水,放在了他自己的窗台上。
  “前尘种种。”他对自己道:“今后都要不一样了。”
  卫衔雪在翌日晨起的时候醒了过来。
  中毒不是装的,卫衔雪醒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还在疼,他缓缓睁开眼,还未张口说什么,就从微微刺眼的视线里发觉自己床边站了个人。
  卫衔雪又把眼睛闭回去了。
  “……”江褚寒站在床边,一夜酝酿的心思在他那闭眼间散了几乎一多半,他没好气地说:“别装了。”
  “眼睛都睁开了,还跟我装睡,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江褚寒停顿了一瞬,在人又重新睁开眼睛时叹了口气,他语气竟然低了几分,“想睡……先把药喝了。”
  卫衔雪抬眸看了他一眼,江褚寒……他是在等着自己醒来吗?
  江世子转过身,亲自去端了药,“刚把药送过来你就醒了,倒是来得巧。”
  江褚寒打开个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空碗,又从盒子里提出了药罐,药罐里的药倒进碗里,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他拿了个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端着药重新到卫衔雪床边,“还能自己起来吗?”
  这屋里没有别人,卫衔雪撑了撑床,自己艰难地坐起来,“不劳世子费心。”
  卫衔雪伸出手,就要从江褚寒那儿把药接过去,可江褚寒拍下他那只手,哼着笑了声,“我喂你。”
  卫衔雪一怔,江褚寒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床边,他舀了一勺汤药,伸着手送到卫衔雪嘴边。
  “你发什么愣。”江褚寒道:“张嘴。”
  卫衔雪垂眼看了眼汤匙,“世子……不劳……”
  “降尘在我手里。”江褚寒打断他的客气,又重复了句:“张嘴。”
  卫衔雪嘴角一落,那药碰着他的唇,从那不情愿的缝隙里灌了进去。
  “苦吗?”江褚寒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
  卫衔雪没理他。
  江褚寒挑了下眉,“你说苦。”
  “……”卫衔雪不想和他争,“苦。”
  江褚寒听了话就一甩勺子,“就该让你吃点苦头。”
  勺子溅到碗里的汤药,差点洒出来几滴,“你多大能耐,敢这么折腾。”
  江褚寒盯着卫衔雪的目光一冷,他好像抓着了点生气的引线,咬了咬牙,“下次再敢以身做局,我就真的把你捆了关起来。”
  卫衔雪就这么生生受了他一句,江褚寒的眉眼一冷,一眼望过去他的眼睛像个黑漆漆的窟窿,那副无情的皮囊他看得多了,并不想因为他挑动更多的喜怒。
  江褚寒肯定是猜出了什么,但卫衔雪干巴巴道:“我不懂世子的意思。”
  “你不懂?你懂不懂自己心里清楚。”江褚寒气得端碗的手垂下来,要好生和他分辨,“跟你藏着掖着没意思,你身边那个北川手里的药我让人换掉了,他没买到毒药,那酒里的毒不是他下的。”
  “反而是你,奇奇怪怪地要喝老太监的酒,早想着众目睽睽下撇清自己。”江褚寒盯了下药碗,“卫衔雪,下毒的不是北川……”
  他抬起眸:“是你自己吧?”
  卫衔雪还是把目光虚虚地落在被子上,江褚寒换药的事,卫衔雪其实也早知道了,北川要下手,卫衔雪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让人拿走了那包北川买的“毒药”。
  可意料之外,那里头装的并非是毒药,换药之人……理应就是江褚寒了。
  那时候卫衔雪心里莫名庆幸了阵,可不害人才是本分,他江褚寒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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