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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世子。”卫衔雪在走前道:“世子衣服湿了,小心着凉。”
  ……
  酒楼后门处聚的流民渐渐散了,林彧那一脚被踢得有些重,他原本就还醉着,渐渐有些神志不清,一个穿着酒楼里衣服的人把他拖进去,塞进了个掩藏的轿子里。
  第53章 :刀刃
  夜色渐晚,阴雨天里不见星月。
  一顶轿子从蕴星楼抬出来,走到城西街巷时绕了个近道的弯,穿过昏暗的巷道轿子抬过去,片刻的功夫里头的人早给换了一个。
  一个人影扛着林彧奔去了城东的沟渠。
  绛京城西面高些,排水的渠道埋在地底,到了城东才有个沟渠排出来,那地方碍着京城里的寸土寸金,选了个偏僻地,平日里少有人过去。
  那人扛着林彧顺着小巷饶了绕,才在个昏暗的小道边停了下来。
  林彧人还昏着,那人把他放下来,利落地隔着衣服把他手绑在后面,又拿东西给他蒙了眼,随后不由分说,不远搁了水缸,他直接过去舀了勺,一瓢泼在林彧脸上。
  伴着一阵咳声,这人对着夜里吹了个口哨,接着就有脚步声过来了。
  他对着夜色里抱了下拳,“殿下。”
  卫衔雪从巷子里出来,他轻轻“嗯”了一声,“劳你跑上这一趟。”
  降尘掏出火折子点了个灯笼提着,给卫衔雪脚下照了照亮,他望着不远处那个地上挣扎的,“殿下第一回召这么些人出来,竟然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这条巷子今日被燕国的暗探围结实了,卫衔雪缓步走过去,垂眼打量着地上那人。
  白日里的形势这就换了边,林彧已经醒过来了,他白日喝了酒,这会脑子不大清醒,惊醒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惊弓之鸟似地挣扎,周围的脚步声才让他明白了些许情况,他慌张晃着头,“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林彧撑着半身坐起来,“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本少爷,本少爷可是……”
  卫衔雪一言不发地伸手从水缸里舀了瓢水,那水声涟涟,林彧蒙着眼,一点声音也变得敏锐许多,他才往后挪了下,一瓢水当即朝他脸上泼了上去。
  冰凉的水呛了他的鼻息,林彧不停咳嗽,凉水顺着他的衣襟流进脖颈里,整个人冷得有些发抖,没吃过苦的少爷这才真的害怕起来,“谁……你到底是谁?!”
  空气里无人回答,仿佛添了许些诡异出来,林彧瑟缩着往后挪,“你是要钱?我给你钱,本少爷有的是钱,你……你放了我,我……”
  这人无措地开始说胡话了,卫衔雪才冷冷地开了口:“林少爷白日里怎的没有这么大度。”
  “……”林彧使劲地从声音里分辨,“你……”
  他仿佛不可置信,整个人退得更厉害了,“卫……卫……不对,是寒世子?还是,还是娄少爷?”
  他退了不远,方才扛他过来那个暗探还站在那边,他直接后背一脚,又把林彧踹回来几步。
  卫衔雪隔着夜色叹了口气,“看来林少爷是瞧不上我。”
  林彧栽了大跟头,“就,就只有你?”
  他跟着咬牙一啐,“你什么东西,也敢绑本少爷?白日里留你条命,现如今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你,你……”林彧更挣扎着后头的绳子,恼得破口大骂起来,“瞧你不过一个小白脸,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背后靠了人!他娄元旭是个爱吃男人的,你是卖了娄少爷,还是卖了寒世子?你……”
  他那话骂得难听,降尘听一半就忍不了了,他一把把人往地上按下去,拿出块帕子就往人脸上一蒙,一盆水紧接着往他脸上倾倒下去,咕噜的呛水声从那帕子下边传来,林彧躬着身子把污言秽语全吞回了肚。
  这水是卫衔雪亲自倒的,他看着林彧的反应,面无表情地等他从咳嗽里缓过劲来。
  “难受吗?”卫衔雪缓缓道:“这京城里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这话你也就敢当着我的面说吧?”
  林彧没想过卫衔雪真敢这么动他,他甩头蹭着脸上绑的布条,“娄元旭能给你开脱一回,你还说你跟他没关系?今日你敢绑我,等老子回去,我告到御前!连江褚寒也保不了……唔……”
  他话未说完,降尘摁着人又把帕子一蒙,卫衔雪舀水无情地往他脸上倒下去,林彧在片刻的窒息里像沉进水底,卫衔雪的声音竟然隔着朦胧的水声传进耳朵:“回去告状?你觉得你还回得去吗?”
  再呼吸到空气时林彧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仿佛这才真正明白了情形,升起的恐惧明晃晃地在心底头打转,“你说……你说什么?你……你还敢杀我?”
  卫衔雪把水瓢丢回去了,示意让降尘把他眼睛上蒙上的布条扯下来,他温声一笑:“我为什么不敢?”
  就算是微弱的灯笼光林彧也觉得刺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
  他跟前的竟然真的是卫衔雪,这人生得还和白日里一样,那模样仿佛天生就柔弱无依,就算是给他一巴掌他也不敢回过头来,何况他脸上还带着笑——可他如今看来无端觉得瘆得慌。
  卫衔雪站在他跟前,眼神冷了几分,“从前一直待在皇城,国子监那地方我不配进去,所以没机会让林少爷认识我,今日怎么也算第一回见面吧?但人绑都绑了,你还要大庭广众地问我可是燕国质子……”
  他在微弱的灯笼光下和林彧对了个眼,“我来大梁当质子这事全京城都知道,还需要你来一遍遍提醒我是谁吗?”
  林彧心里害怕了,他瞪着眼睛仰头,“你,你,不过跟你玩笑几句……”
  “玩笑?”卫衔雪还真生硬地对他笑了一笑,“林少爷的玩笑别出心裁,你觉得我出身微贱,上不了你们尊贵的席面,名字说出来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随便带上一群人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羞辱人也当个乐子,是吗?”
  这反问的语气插在林彧头上,他觉得后背生凉,“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衔雪还是平淡地说:“我一个燕国质子能干什么……不过跟你把今日的事情顺明白了,我平日里在京城不怎么走动,那些个富贵人家认识不多,不比林少爷一呼百应,想要整人带着人就去了。”
  他轻巧道:“我也懒得特意去查了,今日跟你一道去草场的都有那些人,你一一说来听听。”
  林彧这才弄懂他的意思,他翻出仅剩的爪牙,“本少爷今天大意了才在你面前翻了船,可京城里这么些人,有的是你惹不得的人,你还敢每个人都绑了吗?”
  卫衔雪俯视着他,“这就不劳林少爷费心了。”
  “……”
  夜里的冷风伴着滴水声,细雨又缓缓落了,还有些下大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站在那儿的暗探记下了林彧吐出来的名字,将个纸条递给卫衔雪。
  卫衔雪折着纸条放进衣服,他让人把满身湿漉的林彧重新提起来,“林少爷这倨傲之气放在别处,也不一定有今日了。”
  林彧满脸都是分不清楚的涕泗横流,他有些发抖地望着卫衔雪,张合的嘴里吐不出字,“放,放……我……”
  “放了你?”卫衔雪诧异地望着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自找麻烦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把刀递到了卫衔雪手中,他掂量着道:“其实在今日之前,我早就久闻林少爷的大名,林家出身儒林,林大人名声在外,就是当今陛下也被他教授过诗文,就算没有国子祭酒的虚名,天下大家林老先生也算是一位,只是可惜了你。”
  “你未学得半点家风端正,反而日日出去堕了林大人的名声,想攀上褚黎,也不过跟他喝酒玩乐,起不得半点旁的用处。”冷刀出刃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明晰,卫衔雪拔出刀刃,“今日有了流民在外,三殿下不知如何是好,是你先说起弃人不顾,抢先离开,那千百条性命就这样被你挡在门外,这事弃了人命,也是弃了道义,这事你回去问问林老先生,也能听到你不想听的答案。”
  “林少爷,下辈子看准了人,轻易被人撺掇也好,觉得我是个软柿子也罢……”卫衔雪轻轻的声音像是勾魂锁命的恶语,那扬起那刀与他自己对了下眼,那刀柄上刻着个清晰的“娄”字,他的后话停顿在了嘴里。
  林彧仿佛坠进了冰窟,恐惧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用尽力气挣扎,却头一回像个蝼蚁被人捏住了手脚,猛然睁眼之际,一把利刃深深捅进了他起伏的胸膛。
  不一会儿,安静的沟渠中“咕咚”一声,一具尚且喘气的身体丢进水里,那身体没有挣扎,直接伴着水流沉进了水中
  这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
  卫衔雪回到雪院的时候湿了半身,他外袍已经脱下了,叫人拿去烧了干净,回来时衣服有些单薄。
  他才走到院子里,远远就看见门边站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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