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话停顿,卫衔雪跟着道:“你别看我。”
他有些无情地说:“我要送你入险境,我不会自己过来。”
“我又没说你——怎么还自己猜上了。”江褚寒在下边回过头,“但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怕你。”
江世子一边思忖,眉梢有些愁意,“这样吧……”
他示意鼎灰起来,一只手覆上了他腰间的刀把,“既然说不清有没有危险,你跟着鼎灰出去,我先一个人去看看情况,若是找到了钥匙皆大欢喜,若是找不着就只能先从长计议了。”
江褚寒拉上卫衔雪原本带了点借机同他相处的意思,可碰上有人丢了性命,今夜到访这府上的还有旁的“客人”,江褚寒便不敢再莽撞了,再走下去怕还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要一个人去?”卫衔雪下意识伸了下胳膊。
“嗯?”江褚寒瞟了眼那只半空就垂下的手,故意一笑,“还难得见你不舍,可惜要想同生共死这地方选得不好,以后还……”
“小心!”江褚寒口中忽然变调,他在台阶下有些侧对卫衔雪的方向,后头大部分的视线都被挡住了,可卫衔雪身子单薄,江褚寒略微抬眼,就望见了后面的一道刀影。
他覆过的刀柄被他立刻拔了起来,江褚寒横刀偏身拦过,一把就将卫衔雪从身旁拉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刀正正同江褚寒手中的兵刃撞在一起,一声铮鸣如同破开长夜。
一个人影从栏杆旁窜出来,满身的夜行衣只露出眼睛,他手持长刀,一把利刃直取卫衔雪的后背,江褚寒拔刀拦住了,接着一柄软剑被鼎灰从腰间摸了出来,他把刀一甩,对着那人胳膊刺了过去。
两面一道逼退了人,江褚寒把拉下来没能站稳的卫衔雪单手搂到身侧,他重新握了握刀把,对那突如其来的刺客打量了眼,“看来不是陷阱,是有人要正大光明地来抢东西。”
他把刀一抬,让鼎灰把刀接了过去,“你是谁的人?”
鼎灰腰上是侯府暗卫藏的软剑,他把剑收回去,从世子手中将刀接过去了,他横刀往前,对那刺客拦了过去。
那刺客没有答话,江褚寒心里的猜测纷杂地落了一地,他不觉攥着卫衔雪胳膊的手用了些力气,“前些时日没追究,如今倒是可以想想,那蕴星楼的局到底是谁设的。”
卫衔雪望着打斗,他定了定神,“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你我还是……”
“走。”江褚寒带着人当机立断地转过身,朝着长廊尽头的方向,“既是有人守,里头的人就是还没走,这样大张旗鼓地偷偷进来,不可能只想杀几个人留下把柄,要找的东西应该还没找到。”
卫衔雪几乎是被江褚寒半拖着走的,他胳膊抓得很紧,宽阔的肩膀把他大半个身子都覆过去了,可这会儿也来不及说什么任性的话,他也往下想着,“行事这样高调,可他们即便是来拿东西,留下这么多条人命,不是落人把柄吗?”
“不知道。”江褚寒绕过拐角停了一下,再往前就看见一扇半掩的房门,“这是……余丞秋的卧房?”
江褚寒在门口停顿下来,有些犹豫地推了一下房门,“要让人气恼不堪,又要把东西拿走,这惹人的本事不浅,我还真不知道谁有这个胆子。”
屋门一推就开了,里头没点灯,昏暗的屋子被静谧笼罩,不像有人。
江褚寒犹豫一瞬,还是带着人跨了进去,“这到底是冲谁来的?怎么那么像……”
江世子没往后说,这事问上京城,他还怕旁人觉得是他的手笔。
卫衔雪朝屋里扫了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今日是来拿钥匙,旁人又是来干什么?”
江褚寒回过头去把门关上了,“如若也是来拿钥匙呢?我记得你那日说,当日在蕴星楼有人将一个天巧匣留下,拿走了另一个,那这人的心思给我来猜,一来想借由我的手把户部的事情查下去,二来他的目的是另一个天巧匣里的东西,另一个匣子暂且不追究,这人若一开始就是有心成全我查案,那今日……”
江世子想着想着停下脚步,“他莫不是今日贴心地给我来拿钥匙,我若回去等着,这钥匙怕还能到我手上。”
“世子还是别如此料想了。”卫衔雪注意着屋里的陈设,他叹了口气,“钥匙这般到了你手里,今日这府里的人命怕也就到了你头上。”
江褚寒不置可否,他揽着人往屋里又转了几步。
屋里有些暗,只能透过些许的微光看出屋里陈设简单,并不像位高权重之人该有的朴素,江褚寒也觉得奇怪:“如若户部大笔的银子是余丞秋的手笔,那他那么多钱,连自己房中的摆设也不添置,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如此花销的?”
卫衔雪往一旁撤了撤步子,想借由与江褚寒再拉开点距离,“等拿到账簿,世子就能知晓了。”
“也是。”江褚寒不动声色地不松手,他对着屋中的墙壁敲了敲,听着那咚咚的动静,“里头有密室。”
“不对,还有……”江褚寒神色一正,“有人来了。”
他原本松垮抓着的手重新攥紧,江褚寒不等卫衔雪反应,搂着人就朝旁边摆置的屏风后躲了过去,他简短小声地在卫衔雪耳边说了一句:“先别说话。”
卫衔雪像个被江褚寒抓在手里的物什,摆弄得有些轻易,可不拖人后腿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这一声下他呼吸都有些停顿,还跟着有些听话似的点了个头。
接着一声石壁挪动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过,方才两人碰过的墙壁随着那一声从中间断开,一个石门出现在了墙壁后面。
隔着有些朦胧的屏风,两人用件搭在上边的衣服遮掩了身形,透过缝隙看到那石门里出来了两个人。
两人手里持刀,打扮与外面那个刺客一致,其中一人抓着掌心里的东西看了看,“既然拿到了东西,也该去给主子复命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打开房门从屋里出去了。
屋里又落得无比安静,屏风后两人呼吸都放轻了许些,为着遮掩,江褚寒几乎用身子把卫衔雪围在身前,两人很近地重叠在一块,细微的呼吸也能短暂地交缠片刻。
等人出去,卫衔雪才缓缓长呼了口气,他往后动了动脖子,不想头上一半束起的头发蹭着了江褚寒的脖颈与下巴,江褚寒喉间动了动,还是靠着人没有说话——卫衔雪终于在安静里感觉到了江褚寒过于亲近的距离,江世子如今在他面前就像个庞然大物,能够轻易就把他圈得结实。
卫衔雪攥紧了手,“江褚寒……”
江世子听见这一句话,心照不宣地就这么明白他的意思了,“阿雪……”
再抱下去好像就不礼貌了,可江褚寒并不想做个恪守本分的君子,这也不像他,“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江褚寒声音有些发沉,他还是没动,低着声音在卫衔雪上面道:“你我再试一试,刀山火海我也能为你再走一趟。”
阴沉逼仄的氛围总能把人的距离凭空地拉近了,何况如今是真的贴在一处,江褚寒收敛自己的冲动,这几乎已经花了他许多的力气,以至于现在没什么气力再做些别的。
空气中停顿了片刻,仿佛是过了许久,“不可以……”
“江……”卫衔雪又往屏风上靠了些许,他疏离地喊了一声:“寒世子……”
卫衔雪脑海里电光火石地响过了他先生的声音,那一日卫衔雪告诉尹钲之自己不会再对他心软,但那时的先生没有劝慰,也没有同他说理,只是带了些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你既说了这话,先生不管你是不是真心,但到那件事做成之前,你都不可以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了。”
卫衔雪在暗夜里叹了口气,“不可以。”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放在刀山火海面前,什么冷言冷语都像逊色,“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江褚寒被他直接得戳了下心,“所以你是真的……”
他花了点力气才想把这话问出来,可这屋子的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又被撞开了。
“好啊——”那两个从密室里出来的人去而复返,扛着刀就重新破开了房门,“方才就记得我进来时没有关上房门,这屋子里果然还有人!”
“是在……”其中一人听着屋里动静,他目光往周遭扫了扫,随后不动声色地举起长刀倏然对着屏风的方向刺了过去。
江褚寒心里正起了火气,那一刀刺破屏风,兵刃对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就刺了过来,江褚寒拉过卫衔雪的胳膊同他换了个方向,一把将他藏在了身后,随后两指夹上那穿透过来的刀刃,“哐”的一声那冰凉的刀剑就被江褚寒生生折断了下来。
江世子虽然伤还没好,可他天生就力气大,气恼的时候就连他老子也敢跟着斗上一斗,他嘴里骂了一句,跟着就将那折断的刀刃往回掷了回去。
那一刀直取方才提刀此来的刺客胸膛,他横着半边刀一拦,不想江褚寒突然踢了一脚屏风,整个庞然大物似的屏风突然朝那刺客当头倒了下去,在那人挡刀阻隔视线的时候直接被那屏风砸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