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小心点,别碰了头。”卫衔雪抓着他的胳膊往下划过,有些冰凉的手指揉了下江褚寒的手腕,“你伤得太重,我治不了,让鸦青去请个大夫吧。”
江褚寒身量太高,往上一抬头就能碰到马车顶,原本他要低头穿过去,不想卫衔雪一句话说出来,他怔然一停,还真撞着头了,“砰”一声响得明晰。
卫衔雪:“……”
江褚寒揉着头回头看了眼,眼里有些诧异,但他很快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声音接着传出马车:“鸦青去请个大夫。”
鸦青有些迟疑,却也很快回了个“是……”
“你……”卫衔雪见他就这么停在马车边上,“你傻了吧?”
江褚寒没明白,他低头就望着卫衔雪拉他手腕的那只手。
卫衔雪被江褚寒这样子整得有些无奈,他皱起眉道:“世子让鸦青现在走了,我如今这个模样,怕是不方便扶世子下车。”
江褚寒尴尬地挪了挪眼,在卫衔雪憔悴的面容与额头的纱布上来回停了一会儿,他把手腕绕回去摸到卫衔雪的手,有些想牵他似的。
“哪能让你来——”江褚寒清嗓似地咳了声,他贴心地说:“自然是我服侍殿下。”
“……”卫衔雪脸色有些不自在,“你别这么叫我。”
卫衔雪身份虽没有造假,从前在燕国的时候也当过皇子,可江褚寒喊出来就是奇怪,也不知道江世子是怎么如此自然就接受了他的身份的,这难道不应当先怀疑一番真假,再在尊卑面前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吗?
他怎么还喊得顺口起来了……
“殿下不喜欢吗?”江褚寒靠着马车壁,他还真回去把卫衔雪牵起来,做出个扶他起来的动作,“这些年委屈了殿下,从前都是我多有冒犯,如今虽是虚名,怎么也不好折煞了殿下。”
“如若不这么叫,那殿下喜欢我怎么喊?”
“……”他这哪是问他的意见,这不是喊得更起劲了?
卫衔雪想起自己当初张口闭口喊“世子”的时候,像被他追回去计较,他沉下眼起身,两个人带伤,扶得有些相互搀扶的意味,他皱着眉无意道:“世子跟我分这么清,难道想让我喊你一声兄长吗?”
江褚寒才刚脚落在地上,“兄……兄长?”
江世子好像是迟钝了些,这才分清了什么,“你应当喊我兄长……”
马车下面没摆落脚的凳子,卫衔雪跳下去有些头晕,可他听江褚寒这反应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果然江褚寒握他的手更紧了,“对啊,殿下同我算是兄弟,那自然不应当生分……”
“……”卫衔雪现在没力气跟他分辨,他脱了脱手,“世子真要留在雪院可要做些准备,此前说并无客房可不是诓骗,如今确实是没有房间留给世子了。”
江褚寒没听到似的,他望着雪院的牌匾,忽然觉得前尘往事好像是做了场梦,从前在这里也算住了些时日,其实算起来还不过大半年前,怎么就像是千帆过尽,变得伤人又伤心了。
江褚寒当着卫衔雪的面就叹了口气,“阿雪——”
“我很想你。”江褚寒牵着卫衔雪的手,很轻地往他手上的伤口处碰触过去,他好像嘴里有什么话要说,却还是只重复了一遍,“我很想你。”
自从蕴星楼一事过去,他们已经争吵过太多次了,卫衔雪似乎铁了心的毫不心软,江褚寒怎么说怎么做仿佛都成了一厢情愿,他们分开过了,也相聚过了,什么刀口与鲜血通通都加诸于身过,到如今才真的像是……历尽千帆,久别重逢。
卫衔雪的手被江褚寒握得有些发热起来,他皱起的眉梢好像并没有因为江褚寒的话而散开,可卫衔雪就这么敛着眉,缓缓偏身用一只胳膊把江褚寒挽住了,“外头天冷,我扶你进去。”
江褚寒缓缓挪步,余光看着身边的人,“你还会……做糕点给我吃吗?”
他说得试探,又有点小心,眼见卫衔雪几步内没回话,江褚寒就心虚地开始说:“那我给你做。”
“世子做的东西……”卫衔雪想起来觉得离谱,江褚寒做的吃的也不知道是想毒死谁,可好像驳他的话不大好听,卫衔雪沉默了会儿,很轻地“嗯”了一声。
江褚寒小心翼翼地把心虚打散了,他攥了攥手指,“那……”
江世子好像把自己想笑了,他弯着嘴忍了忍,才问:“那我还能抱着你睡觉吗?”
“……”卫衔雪忍不住都攥了拳,“你……”
“我错了我错了……”江世子认错来得快,他嘟嘟囔囔:“你不是说雪院没地方住了,那我不还是只能跟你挤挤。”
“对了。”江褚寒这才想起来,“你家院子里两个客房,卫衔雪,你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
“我从前可不知道你家里这么热闹。”江褚寒不解地偏过头,“本世子的屋子你不会……”
江褚寒从前在雪院住过,什么东西都让人过来安置过一份,可那时候两人掰了,卫衔雪自然把他东西都清出去了,连着侯府过来伺候的人也都遣走了,江褚寒大半年的不回来,难道卫衔雪还要守身如玉地给他什么都留着备着?
江褚寒住的那间屋子空出来,卫衔雪收拾给了先生住,至于另一间,如今雪院还住了个伤患——许云卿。
“许云卿?!”江褚寒横着眉,“什么人也能住在雪院了?”
“嘶——大夫你轻点……”江褚寒坐在桌边被请来的大夫看伤,他面朝靠在榻上养神的卫衔雪,指着旁边那坐立不安的小公子道:“卫衔雪,我好歹为你出生入死了,求你留我住上一住你都不情不愿的,他……他什么人呐?”
江世子没听几句关于许云卿被捡回来治伤的事,看他那白净的模样与轻言细语问候卫衔雪伤势的语气,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他什么人吗你就往屋里带,你还……你还给他治伤?”
江褚寒被那大夫满头大汗地上了药,疼得眉毛眼睛都皱起来,他抓那要给他包扎的纱布带子恨不得让卫衔雪来给他缠,要不是卫衔雪还伤着,他肯定要逼……求他来给自己上药。
“世子……”大夫感觉自己脑袋有些不稳,他轻轻说:“世子养病的时候,可不能火气过甚呐……”
许云卿是听说卫衔雪受伤才来一看,不想遇着了江世子,这霸王一样的人物小少爷从前没见过,局促地不知该不该走,可他见卫衔雪一副伤重的样子,去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卫公子。”
卫衔雪对江世子那不忿的话没什么反应,这会儿接过了许云卿的的茶水,“惊扰云卿了。”
江世子按着桌子想起身,“你不许喝!”
江褚寒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离开的大半年里雪院能来个什么旁的人同他抢住处,卫衔雪这性子待谁都好,他能把个不知身份的人随便就拎进院子,登堂入室地让他随意出入,从前江世子只觉得卫衔雪跟他赌气,他软磨硬泡就能把人哄心软了,他心里总归还是有他的,可……可他会不会移情别恋呢?
那许云卿还生成这么个小白脸蛋的模样。
卫衔雪这就觉得江褚寒有些胡闹了,他对旁边的鸦青瞥过一眼,“世子这伤大夫看过,就直接去写药方吧,剩下包扎伤口的事鸦青来做就行了。”
鸦青摊着手:“我吗?”
愈w宴 “……”江褚寒按着桌角,“卫衔雪!”
“世子……”那大夫手上有些发颤,“草民……”
江褚寒盯着卫衔雪喝水的动作,咬牙切齿地胳膊杵了下大夫,“你滚……”
鸦青伸着手,“世子……”
江褚寒闭上眼,“你来吧。”
“……”鸦青拿刀的手颤颤巍巍。
卫衔雪气定神闲地放下杯子,“这边的事云卿不必管了,麻烦你去同府里的人说一声,先生这些时日不回来,暂且将那件屋子收拾一下腾出来。”
许云卿应了这话,便从屋子里出去了。
江褚寒忍着鸦青没轻没重的手,不吭声地望着卫衔雪,卫衔雪实在忽视不掉他这视线,只好回望过去,“你别想了,我跟他没什么。”
江褚寒“哼”了声,“他也配……嘶……”
江世子实在忍不住缩起胳膊,“鸦青,你下回去太医院拜个师父学学手艺吧。”
鸦青:“是……”
卫衔雪沉默地坐了会儿,最终还是站起来了,“我来吧。”
“你……你起来干什么。”江褚寒见他走过来,还是知道推拒,他赶紧说:“你自己头还疼,刚才,刚才是我吵你了,你去坐着,或者去床上躺躺,我不出声……”
“世子这一身的伤……”卫衔雪过去拿了纱布,手指无意碰到了江褚寒露出的肩膀,“倘若没给我看到,我怕世子要觉得遗憾。”
“我怎么会……”江褚寒觉得伤口周围一阵凉意,他略微低头,“先前怕你不会心软,现在倒有些不舍得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