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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江褚寒不记得这些事,他只跟着卫衔雪一道,在城楼上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自己。
  卫衔雪被绑到了战前,他那兄长用着狠毒的话说:“听闻你以前做过那个江褚寒的枕边人,若拿你的性命去换大梁退兵,你猜对面那个小将军会不会有所抉择?”
  “兄长高看我了。”卫衔雪望着大雪,他视线不敢垂下去看对面城下的大军,更不敢去看那个马上的人是何模样表情,他只是呆滞地站在那儿,“我同他之间并非有情,不过逢场作戏的一番过往,兄长怎么敢赌这样的事……”
  “是吗?”卫临止站在卫衔雪的身后,他用冰凉的长刀割破了卫衔雪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把刀架在了卫衔雪的脖子上,“那咱们试试。”
  “兄长……”卫衔雪低头看了眼自己脖颈上的长刀,他声音几乎颤了一下,他又喊了一声:“兄长。”
  这一刀仿佛已经往他心里捅了进去,卫衔雪咬住嘴唇说:“兄长就这么恨我吗?”
  “好弟弟能为我燕国再尽一份心力,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应该成全你吗?”卫临止的刀往他脖颈上压了压,好像有一丝血线伴着凉风灌进了卫衔雪的喉间。
  卫衔雪苦笑了一声,他终于抬起眼睛,去看了眼城楼下的大军——江褚寒这一刻用无形的手拦住了卫衔雪的眼睛。
  “阿雪……你不要看……”江褚寒用卫衔雪听不见的声音在一旁说,“我……”
  就连江褚寒也看清了,那城楼下骑在马上的是他自己,江褚寒满脸漠然,他在听了对面交易的话好像无动于衷,他居然一言不发,只隔着风雪拉起了大弓,在那满月一般的弓上搭起一把羽箭,正正对着城楼上的方向。
  他……他是想杀了卫衔雪?
  这一思绪才在江褚寒心里冒了个头,“我他妈疯了吧?”
  江褚寒无用地着急着,他感觉到卫衔雪这一刻心如刀绞的疼痛了,阿雪站在城楼上的时候还有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希冀,只有江褚寒同他几乎共感的时候才察觉到一点,可不过抬眼一霎,就被城楼下那一箭的动作抹除了干净。
  卫衔雪自嘲地想:“我同大梁有什么好比的呢?他江褚寒待我……利用之余哪里有过什么真情,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江褚寒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他疯狂地说:“阿雪,我不可能……我不可能会……”
  紧接着“唰——”的一声羽箭出鞘,那一声冲破风雪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传进了江褚寒的耳朵,卫衔雪就这么死死盯着楼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眼见着羽箭射过来,沉沉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周围混乱的动静几乎片刻间已经远去了,羽箭穿透血肉的声音深沉,江褚寒跟着卫衔雪一道感觉整个世界都钝钝响了一声,胸口的疼痛飞快地蔓延开来,仿佛是钻心刺骨。
  ——江褚寒疼得难以名言,可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是……是自己杀了卫衔雪?
  是他江褚寒杀了卫衔雪。
  风雪依然无情地呼啸着。
  ……
  *
  这一夜有人举着火把飞快地赶往了西河城门。
  “报——”曲州有将士连夜入城,“西秦突然出兵,正连夜赶往曲州,还请公主回城!”
  褚苑尚在府衙等着江褚寒的消息,不想突然接到军情,遇上战事孰轻孰重,褚苑没得选,只好连夜启程赶回曲州。
  曲州城楼灯火通明,城墙上有一白衣男子站定望着远方,他眉目忧虑,被身后一个小姑娘拉住了衣角,“爹爹在看什么?”
  那男子转身,将眉眼有几分肖像褚苑的小姑娘抱起来,“主君不在城中,锦锦要和爹爹一起守住曲州。”
  有将士登上城门,“公主还未回来,还请方大人定夺。”
  方之亓是褚苑的夫君,也是这镇西军中的军师,他略微敛眉,对着身后的将士道:“召集将士,城门戒严。”
  随后方之亓将方锦放下,“锦锦去家里等着,阿娘天亮就要回家了。”
  黎明时分褚苑才回了曲州。
  大公主一身铠甲,披着甲胄便登上了城楼,方之亓喊了她一声“主君”,“昨夜西秦集结将士朝曲州的方向行进,半夜就停在了十里之外,我军已经戒严,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敌军暂且还没有别的动作。”
  “之亓觉得他们是何打算?”褚苑脸上有些疲惫之色,“昨夜西河也生了些事端,粮草怕是要等到明日。”
  “城中两日还是撑得住的,但我观他们行进的路线绕了壶山。”方之亓隔空指了一下,“他们若是突然来犯,走壶山过来正可趁快进攻,可他们不仅绕行远路,还停在十里外安营扎寨,这举动不像来犯……”
  褚苑皱眉,“像什么?”
  ““像……”方之亓猜测道:“像伺机而动等着什么时机。”
  “他们在等什么?”褚苑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把上摩挲片刻,“夫君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调虎离山?”
  昨夜西河的事悬在心上,江褚寒走时说过,若是天亮他未从沧浪山回来,就让褚苑把许家暂且拿下,可她等不到天亮,也等不到江褚寒带卫衔雪回来。
  褚苑当机立断地转过身,“赵副将带人去西河一趟,昨夜许家大少爷许了我军粮草,让人去接应把粮草带过来,过去了……凡事听镇宁世子的吩咐。”
  第121章 :毒害
  那夜沧浪山半边的山头都塌成了碎石,从前堵在河道上的淤泥被大水冲开了,一汪水从山里流出来,如同清泉灌溉了过去。
  也将卫衔雪和江褚寒一道冲了出来。
  卫衔雪醒来已是两日之后——那一日江褚寒入山之前,吩咐鸦青去将随行的符影卫召过来,护卫本就快到城外,沧浪山的动静才开始不久,人马就已赶过去了。
  符影卫救下了卫衔雪和江褚寒,还正正擒住了逃出山外的许大少爷许云熠,然后把人全都带进了西河府衙。
  大难不死……卫衔雪瞳孔木然地望着床顶,他回想被冲入潭水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沉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还活着吗?
  山谷那一刻破釜沉舟,从铁笼跳下去的时候他想一赌,最坏的结果不过共赴黄泉,可他自己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还有更坏的事——他还活着……若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呢?
  卫衔雪很快动了动胳膊要起身,却被全身的酸痛折磨得眼前一黑,这反应简直将床前照料他的许云卿吓了一跳,三公子放下卷了一半的床帘,赶忙推他重新躺下,“卫公子,你还,你还伤……”
  “江……”卫衔雪喉头干涩,这一开口的声音几不可闻,可他还是把字一个个吐出来,“江,褚……”
  “世子也还活着!”许云卿很快辨出他要说什么,他安抚道:“世子尚在昏迷,但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
  这话把卫衔雪的力气瞬间剥离似的,他无力地重新躺回去,还活着……
  还好江褚寒也还活着。
  卫衔雪躺了半日,才渐渐恢复些力气,身上的伤大多都是石头磕撞,他在水里喝了太多水,现如今嗓子疼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的,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喝了药就想去看看江褚寒。
  许三公子是同符影卫同行入城,他关照卫衔雪的伤还没回过许家,一直在旁边照顾着,许云卿弄了个带滚轮的椅子过来,等卫衔雪换过衣服,推着他去了隔壁的屋子。
  江褚寒还在昏迷,卫衔雪到床边就摸过了他的脉象,察觉他无碍才松了口气,卫衔雪让许云卿先出去了。
  他一个人摸索许久,艰难地爬上床去陪他。
  卫衔雪躺在了江褚寒旁边,他枕着床偏头,伸手抹平了江褚寒皱起的眉目。
  “世子……”卫衔雪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但他喉间疼得厉害,后话便都吞进了心里,卫衔雪冰凉的手指从江褚寒的眉间下滑,好像缱绻地把他眼睛鼻子嘴唇与脸庞全都临摹了一遍,卫衔雪的目光带了些难言的忧伤似的,他不舍地垂下眼,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往江褚寒肩膀的地方靠近了些,像是枕着他的胳膊入眠。
  他好像闭着眼睛无声地和他说了许多话。
  傍晚的时候西河下了场雨,似乎是春雨急骤,哗哗的大雨带着电闪雷鸣,卫衔雪被雷声叫醒,许云卿来推着他回屋。
  大雨斜飘过来,卫衔雪望了眼外头雾蒙蒙的天空,再回过头时,拉住了许云卿推他的手——一个符影卫的人正站在房门口等他。
  卫衔雪神色微敛地坐正了些,他袖子下的手微微攥了攥,对面那人见到卫衔雪过来,便低头过去行了个礼,随后自然地走到卫衔雪身后,接替许云卿推上了椅子。
  天边闪了道闪电,照得卫衔雪脸上明暗变换一瞬。
  卫衔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许云卿点了个头,任那个符影卫的护卫推着他进了房门,那人将卫衔雪推进去,回头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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