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阿雪……”江褚寒喉间像刀子割过,他缓缓松开手,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按上卫衔雪的一边胸膛,目光里的复杂好像掺杂了千言万语,他仿佛有无数的话想和卫衔雪说,可干涩疼痛的喉间说不出话,更是不知道要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别说话了。”卫衔雪察觉他要开口就拦住了他,他知道他有多疼,而此刻屋子里……
卫衔雪回头就能看见杵在屋里的鸦青和跟过来的符戊,他一咬牙,“你先……先把药喝了。”
卫衔雪把江褚寒扶正,就去端了药过来,他盯着那碗漆黑的汤药,依然能感觉到上面江褚寒注视他的目光,但卫衔雪没有抬头,只是像说给自己听一样道:“药凉了就不好了。”
他坐在江褚寒床边,舀了一勺药对江褚寒喂了过去,“世……”
“世子——”一旁的鸦青突然张了张口,他方才一直注意着卫衔雪的动作,蹙起的眉头里好像已经和自己争斗了几个来回,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这药……”
“公子,属下方才……”鸦青沉了沉声,他把手放到腰际,略微偏着视线道:“属下方才没有走。”
卫衔雪手里的汤匙一下便落下了,他像没有听清,“你,你没有走?”
这句话落下卫衔雪好像才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他手心微阖,脸色也有些变了,但他胳膊才垂下,居然被江褚寒一下子握住了手腕,江世子练武的手一向粗糙,上头的厚茧压上卫衔雪的脉搏,让卫衔雪居然在沉默的时候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卫衔雪在这无声的心跳里透过药碗与汤药看了一眼自己明暗不清的眉目,随后他把目光抬起来,终于看向了江褚寒的眼睛。
陛下怎么说的来着?卫衔雪心里想了一遍:“阿雪,你要真想留他,就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吧。”
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是。”卫衔雪坦然似地承认了,“我在这药里下了东西。”
“世子……”卫衔雪略微抖了抖手,江褚寒就识趣似地把手松开了,卫衔雪居然有些温柔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用一只手去捧了下江褚寒的半边脸,“江褚寒我问你……”
“你想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卫衔雪这话说得很慢,他像抽丝剥茧一样小心,把江褚寒散乱的头发丝全都理出条理一样,对着江褚寒凝聚的目光,也只是轻轻地接上去了,他甚至用手指碰了一下江褚寒的嘴唇。
江褚寒居然在这一刻愣了一下,他轻轻点了点头。
卫衔雪收回手,他重新用勺子舀了舀碗里的汤药,“陛下说让我把你永远留在身边,让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你敢不敢?”卫衔雪沙哑的声音哽了一下,他舀起一勺药,“这碗药喝了,寒世子……就永远都留在京城了。”
空气里静了一静,符戊没想到卫衔雪会把这话说出来,鸦青的刀出鞘了一半,他不可置信地猜:“世子——他,他想毒害你?”
“这药会让世子……”
江褚寒目光还是聚在卫衔雪身上,他居然看见卫衔雪点了点头。
卫衔雪的手缓慢地伸到江褚寒面前,“这药会化掉你的内力,喝了药,你就……”
卫衔雪脸上似乎还是带着不忍,但江褚寒忽然艰难地喊了一声:“殿下……”
他目光只是垂下扫了一眼卫衔雪的胸膛,江褚寒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他忽然克制地抓过卫衔雪的手,这一刻的江褚寒仿佛连赴死也不会有些许的犹豫。
他把那勺微微颤抖的汤药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122章 :策反
“世子!”鸦青的刀瞬间就抽出来了,“世子糊涂!”
卫衔雪嘴唇微抿,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江褚寒,“你……”
他想过要给江褚寒灌药,要么是被他强行灌进去的,要么是被他欺瞒不小心喝下去的,可江褚寒他怎么能……
卫衔雪居然心里闪过一丝气恼,但他很快就被江褚寒那眼神给打败了,天底下哪有傻成他这样的,可卫衔雪不能显露些别的什么表情,他把勺子放回来,咬着牙道:“符护卫……陛下,可满意了?”
江褚寒的目光倏然颤了颤,他嘴唇动着无声喊了声“陛下”,“是……”
接着江世子微蹙的眉头猛然一下皱得很紧,他整个身子都往前一仰,猝然间一口鲜血就从喉间吐出来,快到他随后才感觉到喉间无比腥甜难受的味道。
卫衔雪手里的汤药立即“哐”一声摔下去了,他几乎下意识把江褚寒扶住,用他干净的手碰上江褚寒嘴角流下的血。
那鲜艳的血色扎着人的眼睛,鸦青目光顿时锋利起来,他朝着符戊一刀砍过去,“是你们逼的!”
符戊一边抽刀拦过,他有些得逞地勾了下唇,几招间刀剑撞过,他缓声笑了一声,“殿下做到这个程度,倒也成了。”
卫衔雪挽着江褚寒的肩膀,他目光刺了符戊一下,“你还想干什么?”
符戊余光看了一眼,他脸色沉下来,“殿下事情做就做了,可怎么能把这事说给世子和旁人听呢?”
“干你何事?”卫衔雪捧着江褚寒的脸将他嘴上的血一点点抹净了,“很疼吧……”
江褚寒没有力气,他碰上卫衔雪回头看他的眼神,其实这一刻江褚寒并没有明白卫衔雪的意思,卫衔雪抓着他的衣领,他用着一种近似于怜悯和不忍心的语气慢慢说:“傻瓜……陛下圣心如此……”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替他做了这样的事了。”卫衔雪苦涩地说着:“他还是不想放过你。”
卫衔雪话音落下,符戊同鸦青打过来回,他一刀把鸦青压过去,接着长刀一扫,直接刺破了桌布,撕拉一声连带着杯盏破碎的声音被他哐当全掀了满地,满桌的杯子茶壶全倒下来碎了。
符戊一边说道:“全凭殿下心中如何作想了,许家大少爷包藏祸心,害镇宁世子死在山谷,若是殿下不愿承认这事,那就只能换种说法——”
“世子意图谋反,我等听凭旨意……”
这一声冰凉,连带着碗盏破碎的声音停下,整个屋子倏然间如同破风,四面八方的冷光霎时间窜进了屋子,符影卫的诸多护卫手持长刀,一下就跳了进来。
符戊对着周围冷声道:“就地正法——”
卫衔雪闭上了眼。
江褚寒好像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他碰了下卫衔雪的脸,忍着把自己撑了一下,可是卫衔雪很快在他震惊诧异的眼神里把他脑袋搂了起来,“当年……”
“当年长公主遭人下毒,是,是我的先生……尹钲之将药下进了茶水,但先生和公主没有仇怨,是陛下……是他……”卫衔雪只抱了他一下,后面的刀剑在鸦青一个人对面如同疾风骤雨,很快有人冲着床榻过来,“他不会放过你,所以……”
卫衔雪很快把几个字在江褚寒耳边低声说过去,他把手推了江褚寒一把,然后一个人站在床榻边回过了身,“住手!”
几个符影卫的护卫对视一眼,对着卫衔雪单薄的身子停了一下,符戊毫不犹豫地说:“拦住殿下!”
“我已经给他喂了药了……符护卫假传圣旨。”卫衔雪并不后退,“陛下何时下了赶尽杀绝的令!”
“殿下——”符戊恨铁不成钢似地说:“陛下知道殿下心软走不出这一步,所以这种事情交代了属下来办,放虎归山终成祸患,这样的机会……小心!”
一把冰冷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江褚寒的手里,他咬着牙往前一步,伸手一揽就把卫衔雪半边的身子拉了过去,他把刀横着放上卫衔雪的脖颈,“别动。”
江褚寒声音哑得如同磨沙,他这一动,马上又有一口鲜血从他唇边淌出,他咬着牙,滴了几滴血到卫衔雪的肩头,他很快地垂了下眼,冲鸦青使了个眼色。
下面的人连他符戊也不敢动了,符护卫悔恨地咬了咬牙,被鸦青一刀抵了出去,鸦青一刀就砍开周围几道冷光,他顺着方向一路走到床边,关照地喊了一声:“世子……”
江褚寒强行咽下嘴里那口血,他压了压卫衔雪的脖子,很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鸦青几指在嘴边吹了个响哨,马上“唰唰”的动静从屋外传来,立刻有几个侯府的暗卫从屋外一道跳了进来。
江世子从入城的时候就带了人在身边,当时卫衔雪被许云熠的人带走,也是他留在城门口的人留意了行踪,但这几日江褚寒受了伤,避开符影卫的耳目,暗卫一直偃旗息鼓地藏在了府衙里面。
几人持刀闯进来,立刻护着江褚寒站到一处,江世子掐着手里的匕首,抓住卫衔雪胳膊的手却有些颤抖,似乎是看到他这动作,符戊眯了眯眼,“世子舍不得动手,殿下若想挣脱轻而易举,何必在我等面前做戏。”
符影卫抬刀逼近了些,不想这会儿鸦青抬刀往前一砍,可他虚晃一招,在人后退时直接抓过卫衔雪的胳膊,错开江褚寒拿刀的动作,将卫衔雪逼着抓到了自己跟前,他沉稳的眉目间露了些杀意:“鸦青护主心切,卫公子见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