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们下扶梯,经过安检,投币,下扶梯,再走进了车厢。只不过,在我们走进车厢的那一刻,和自己的朋友分散,莫名其妙从自己该上的车进入了这间怪异的车厢之中。”
“你们,都是这样的吧?”
大概是因为不明白白鹄想要说些什么,大家都不敢搭话。
这时,一个穿着蓝白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男生举了举手,声音还带着颤:“我是。”
他略显稚嫩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皮肤暗淡,眼下有着陈年的黑眼圈,甚至额头上还有几颗熬夜长出的痘痘。
是个很符合当代学生中最强战斗力的高三狗。
他看着大家都沉默瞧向自己,有些慌乱了,急忙问道:“你们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就这么短的安静时间,他已然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另类了,额头都冒了冷汗,脑子里学了多年的知识在此刻化为气泡,他甚至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洗净自己身上的特殊。
但事实上,并没有人对这个说法进行反驳。
他们沉默地认同了。
白鹄打了个响指,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看来大家都认同我们共同遭遇的经历,那么,请大家用你们已经糊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想一想,我们之中,谁最不可能做到这一流程呢?”
这话一出,他们都开始观察周围身边的人。
十多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在这种时候,所有人的眼光互相扫来扫去,每个人都均等地受到了十几份扫视。
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观察别人的心思没了,全在反思自己的进站流程,生怕有所不对。
白鹄并没有等他们思考,刚刚的话也像是为了引起个头。
他干脆利落地指向他们之中那个拿着气球的小女孩:“她,最不可能通过这个流程进入车厢。”
瞬间,他们的脑子突然通了。
然而,有些人脑子里的浆糊仍然还在,完全没想明白这个小女孩有什么奇怪之处。
小女孩眼睛里全是泪水,泪水哗哗往下掉,但始终没有张大嘴嚎哭,大概是因为先前的“禁止喧嚣”,看上去很可怜,让人心生恻隐。
一个穿着标准三件套黑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很像是卖保险的,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喊道:“她能有什么?因为她年纪还小吗?可她就不能是和家长分散了吗?”
都不用等白鹄解释,旁边一个眯缝眼的小眼睛男人就讥讽道:“我十分怀疑你也没有经过流程进站。”
卖保险的被这样意义不明的话一说,瞬间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演员吗?”
小眼睛呵一声:“我可没这么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皱了皱眉,打了圆场:“这时候就别吵了。”
就这一出,已经有四个人冒出头说话了。
眼看其他人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白鹄也不再留白。
他弯腰对小女孩笑了一下,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帅气大哥哥:“小姑娘长得可爱,拿的气球也很可爱嘛。”
这么一说,卖保险的瞬间也懂了。
白鹄指了指那个小熊气球:“难道因为你长得太可爱了,所以安检叔叔都不没收你的气球了呢?”
地铁相关规定中,明确表示严谨携带任何填充气体的物品乘坐地铁。
气球,是不被允许过安检的。
第3章 请从我身上起来
小女孩的气球还飘在空中,像吊着那群胆战心惊的人的心一样,时不时被线牵引着沉浮。
白鹄没有等其他人的继续反应,他直起身子,又指向一个拿着大哥大的非主流,问道:“请问你手上那个是什么东西?”
非主流的造型十分具有年代感,像头上顶了草垛,带尖刺的那种。他被这么一问,下意识藏了一下。
白鹄问:“你是coser吗?”
“是、是又怎样?”
“没什么。”白鹄说:“我似乎知道这个角色,是姓三桥?”
“是伊藤,伊藤真司。”
“是喜欢成兰女高的理子的那个吗?”
“伊藤喜欢的是京子,还有,理子是软叶高中。”
“哦。”白鹄笑了一下:“但是他们可不用大哥大。”
非主流僵了一下,刚要再说话,白鹄就打断了:“你想说只是不还原,也不能算有罪是吗?可是他们只是叫做大哥大,角色身上却没有半点大哥大这种老式手机的影子出现。你是没看过呢,还是程序抄也抄错了呢。”
非主流不可能没看过,不然不会在刚刚对答如流。
他哑口无言了。
众人连忙远离了那个非主流,而这时,白鹄突然趁机抽走了那个拄拐杖大爷的拐杖,大爷差点摔倒在地,辛亏旁边高中生扶了一下。
白鹄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反而把玩着那根拐杖。
高中生有些犹豫,但又看着老人家,于心不忍,还是主动开口道:“你是觉得他也有问题吗?还是拐杖有问题?”
白鹄挥了挥拐杖,说:“那倒没有,我觉得这拐杖挺好玩的。”
“没有问题的话,要不你还是把拐杖还给人老人家吧。”
“你让他自己说话啊。他不说,我以为愿意送我呢。”
“你……你又不需要,为什么要拿走?”
“他是老了又不是哑了,你给他代言什么?”
这语气太过嚣张,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黄毛听不下去了:“你什么德行?长得好看就为所欲为了?”
这骂话不知道怎么戳到他的心肺了,白鹄瞬间乐开了花:“长得好看不给为所欲为吗?那是得猥琐的人来为所欲为吗?”
这话不知道在敲打谁,黄毛噎了一下。
黄毛长得倒不猥琐,甚至有些清秀,只不过莫名的也没什么记忆点,属于长得不错的大众脸,非要说出特性,大概只有头上那头枯燥的黄毛。
白鹄对着大爷晃悠了一下拐杖,笑道:“您不要了是吗?那不说话就是送给我?”
大爷瞪着他,但始终没说话。
高中生还是忍不住发声:“本来就不是你的,哪有不说话就是你的这种道理。”
白鹄:“那你猜,他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敢说话呢?”
话里有玄机,所有人的眼神变了。
高中生险些撒了手,但看在大爷的腿脚不便的份上,还是忍着害怕扶着。
白鹄转了转拐杖:“您不说话,很容易坐实我的猜想呢。”
大部分人是不会出来当出头鸟,始终自保着不说话,但此刻,他们都用眼神逼着那个大爷。
高中生抖着音:“大、大爷,您您您要不说两句?不碍事的。”
“我知道您不是哑巴,我听见过您的声音。”白鹄靠近大爷,语气稀松平常,说笑般:“您可当心点,武力,我不喜欢的。”
任谁都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思。
大爷铁青着脸,说话了。一开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女童腔调:“把我的拐杖还给我。”
这声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的鸡皮疙瘩掉地上,不是嫌弃这嗓音难听,而是,在这副经过年华流逝而鹤发鸡皮的老人面孔之下,说出的声音却是呈现另一个极端的天真童音。
像是老人的身体下住着一位孩童的灵魂。
高中生被吓得瞬间摔了个屁股墩,连连踢着腿后退。
白鹄及时扶住那个大爷,笑脸盈盈地把拐杖塞回了他的手里:“您拿好。”
在车厢闹哄哄的时候,这个童音是出现过的,并且频繁出现。当时白鹄原以为是那个拿气球的小女孩发出的声音,而其他人也不会去特意观察这个。
但后来,白鹄发现,小女孩和大爷站的是两个不同的位置,从他这边打量,甚至算是两个方向,那么那个童音的发声处,必然不是那个小女孩。
至于他为什么能知道是大爷。
出声了的六个人中,高中生、卖保险的、小眼睛、高壮男人、非主流和刚刚的黄毛,全都是和大爷是在同一个方向的,而声音都很正常。
那么就只剩下大爷了。
现在,这个方向的人暂时都排查出来了。白鹄又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是小女孩的位置,也是那个神秘睡觉的人的位置。
白鹄走过去。
每走一步,周围的人都瞬间散开,像避瘟神一样。
他也不在意,一直走到最角落,像是要和那个神秘睡觉的人打招呼似的。
但他突然停在了前面几步,脚一转,站定在一个孕妇面前。
白鹄问:“几个月了?”
孕妇很警惕,捂着肚子不说话,但大概是又怕别人怀疑自己,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八个月了。”
白鹄:“男孩女孩?”
孕妇很有敌意:“我怎么会知道?”
白鹄点了点头,又说:“您的家庭关系和睦吗?”